完颜铖也不强迫她跪下,微笑道:“怀柔,跟你的姐妹们说说,你是如何残害自己的胎儿?”

闻言,众人大惊,乐福、嘉福、永福和我,面面相觑。

真的是怀柔亲手杀了腹中胎儿!

完颜宗旺握住我的手,温和地看我,示意我不要情绪外露。

怀柔并不惊讶,缓缓挑起唇角,不屑地反问:“你不是查得一清二楚么?”

“陛下,柔妃两次滑胎,经微臣查证,并非皇后所为,而是柔妃自己在汤药中做了手脚。”旁边站立的太医垂目道。

“你不想知道太医是如何查出真相的吗?”完颜铖徐徐问道。

怀柔不语,唇角挂着一抹冷笑。

太医面无表情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初柔妃在汤药中放堕胎药的时候,真的无人知道吗?有个宫女无意中在窗外听见柔妃与小鱼小芳密谋如何投放堕胎药、如何嫁祸给皇后,被柔妃察觉,柔妃便将那宫女秘密处死。不过小芳不像柔妃心狠手辣,以为杀死了那宫女,其实那宫女只是受了重伤。”

完颜铖拊掌三声,一个病弱的宫女躬身垂首走进来。

眼见这么多人都盯着她,她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抖抖索索道:“奴婢拜见陛下。”

见到可云,怀柔柳眉微蹙,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太医又道:“陛下,这个宫女叫做可云,在柔仪殿打扫清洁。可云,将你所听到的,一五一十地禀报给陛下。”

可云瑟瑟发抖,看怀柔一眼,惊恐地开口:“禀陛下……奴婢在柔仪殿打扫,去年夏天,柔妃滑胎的前几日,奴婢在寝殿的窗外扫地,听见柔妃和小鱼、小芳在说……”她停下来,惊怕地看向怀柔,怀柔只是阴冷地盯着她,她就吓得垂眸,“小鱼说:可买通医侍,让他伺机在汤药中下堕胎药,然后让他说是唐括皇后指使的。接着小芳说:如果医侍不愿意呢?柔妃说:不愿意,也得愿意,去查查医侍还有什么家人。小鱼就说:奴婢明白怎么做,事后如何处置医侍?柔妃说:他残害龙嗣,犯了死罪,陛下会饶过他的狗命吗?”

“然后呢?完颜峻追问。

“奴婢无意中听见柔妃与小鱼小芳的密谋,怕被柔妃发现,就立即逃跑,却不小心绊倒,摔在地上……奴婢连忙爬起来,躲在墙角,不让柔妃和小鱼小芳看见……这个晚上,奴婢很害怕,不知道柔妃有没有看见奴婢……到了子时,奴婢越想越不对劲,就去找小姐妹阿英。阿英在皇后的华凤殿当值,奴婢悄悄地逃出柔仪殿,有人在我身后敲了奴婢一棍,奴婢晕了过去……醒来时,奴婢看见小芳举着一柄匕首要杀奴婢。”说到此处,可云剧烈地颤抖起来,可见当时被吓得不轻。

“不用怕,陛下会为你做主。”太医安抚道。

“奴婢求小芳放过奴婢,说奴婢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会说……小芳说,你不死,就是我们死……奴婢不停地求小芳,小芳扬起手臂,将匕首刺进奴婢的胸口……不久,奴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云道。

“你如何活下来的?”完颜峻问出大家都想知道的事。

“奴婢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宫外,是阿英救了奴婢。阿英让奴婢安心住在她家里,说过阵子就会出宫看奴婢。”可云说完,满额冷汗,头垂得更低。

太医道:“陛下,微臣问过柔仪殿的几个宫人,去年夏天,可云确实莫名其妙地失踪。微臣检查过,可云胸口有一道伤,确是刀伤,不过那一刀偏离心脏半寸,刺得也不深,并无伤及要害,因此可云侥幸逃过一劫。”

完颜铖挑起浓眉,饶有兴致地问怀柔:“怀柔,可云说了这么多,你没有话说吗?”

我几乎可以断定可云所说的都是真的,其他人也会相信可云所说的。

怀柔,在劫难逃。

如今,还有什么法子救怀柔一命?

怀柔的双唇挑起清冷的浅弧,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无话可说。”

如此看来,怀柔是抱着必死之心下毒杀害完颜铖了。

太医将粉缎包成的一小包搁在桌上,道:“陛下,这毒粉是慢性毒药,与木犀香搁在一起点燃,彻夜闻香,毒气入体,不出半年,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一语惊起无数波澜,众人抽气,莫不震惊。

完颜铖笑得意味深长,忽地起身离座,拽住怀柔的手腕,将她揽在胸前,“朕对你恩宠有加,并无将你当做宋俘,你竟然要毒死朕?”

他越说越生气,猝然握住她的左胸,“最毒妇人心!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怀柔似乎根本不怕他狂肆地揉捏,清冷道:“我的心早在国破家亡的时候死了,被你们金贼羯奴刺死了。”

完颜铖扬掌,狠狠地掴了她一巴掌。

怀柔跌坐在地,凄然低笑,娇细的笑声浸染了冰水那般,悲怆的凉。

我们姊妹数人,哀伤相望。

完颜铖紧目盯着她,众人都被她的笑声弄得莫名其妙,不知她在笑什么。

片刻后,他蹲下来,攫住怀柔的身子,缓缓微笑,那是一种带着怒气的狞笑,“朕令你国破家亡,囚禁你父兄亲人,你怎会尽心尽力地服侍我?怎会甘心与仇敌同寝共枕?”

怀柔丝毫不惧,嗬嗬冷笑,“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你可知朕如何起了疑心?”完颜铖咬牙道。

“你这么蠢,我自然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发现熏香有异的。”

“这木犀香,你一直在用,朕没有在意,反而喜欢。三个月前,朕时感头晕,目力不济,太医也说不出什么,于是朕从中京找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进宫。起初,海思也不敢确定朕是否中毒,观察了一月才确诊。他查遍朕的膳食与日常用品,皆无异样,后来,海思给你诊脉,发觉你所用的木犀香有异,才查到你的头上。”完颜铖以指背抚触着她的脸腮,语声冰寒,笑得狰狞,“你的手段可谓高明,杀人于无形,可惜,你低估了朕的警觉性。”

皇太弟,大太子,宋王,听闻此言,无不惊骇。

完颜铖扼住怀柔的下颌,怒火狂肆地燃烧,“怀柔,朕第一次接见你们这些俘虏,你就故意晕倒引起朕的注意,朕见你柔婉美丽,就纳你为妃。接着你连杀亲子,诬陷皇后,因为你根本不想生下朕的孩子。后来,眼见时机成熟,你开始对朕用毒,甚至不惜以身试毒。从始至终,你步步为营,精心谋划,便是为了无声无息地杀死朕,为你的父兄亲人复仇。”

以身试毒?

怀柔当真做得决绝,破釜沉舟,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怀柔,我一直怀疑你委身金帝是别有所图,却没想到你竟然以身试毒,与他同归于尽。

你做得好,做得决绝,是父皇的好女儿,我不如你……

怀柔纵声一笑,并不挣扎,仇恨的怒火从那双美眸喷薄而出,“对!我是大宋帝姬,从未忘过国恨家仇,你是灭我家国的仇人,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话音落地,刚烈铿锵如金戈。

我遍体发抖,脑子乱哄哄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