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大宋妙手神童竟然成为金帅的媒人,寡廉鲜耻!”我讥讽道。

“帝姬有所不知,太上闻知帝姬为金帅扣留,差点儿昏厥,临行前,太上召容疏觐见,对容疏言道:倘若金帅愿娶、帝姬愿嫁,便促成此桩姻缘。”

这是什么意思?

父皇要我嫁给金人?父皇当真舍得我嫁往那天寒地冻、土地贫瘠的金国吗?

父皇,你当真这么狠心吗?你当真不要湮儿了吗?

泪水滚滚而下,我怒指着他,吼道:“李容疏,你骗人!父皇不会这么说!”

李容疏握着我的手,暖暖的手温汇入我冰冷的手指,他轻微摇头,眼角瞟向帐外,似乎有所暗示,紧接着,他以轻微的声音快速说道:“帝姬放心,一切进展顺利,现在请帝姬配合一下。”

望着唇如涂丹、琼枝璧月的神童,刹那间,我明白了,说媒一事,只不过是障眼法。

完颜宗旺不让六哥、李容疏与我相见,李容疏便以说媒一事打动完颜宗旺,才能够与我相见。

不过,为何完颜宗旺会产生娶我的念头?

“李容疏,你假传父皇旨意,我不会放过你!”我扬声高喊,接着低声问道,“六哥还好吗?完颜宗旺有没有为难你们?”

“王爷很好,帝姬无须担心,帝姬,明日夜里设法拖住金帅,最好将他留在这里,让他昏迷不醒。”他轻声道,语速极快,又以尖锐的声音道,“帝姬,金兵骁勇善战,我宋积弱已久,若想保得大宋国泰民安、江山稳固,帝姬必须有所牺牲。容疏没有假传太上旨意,帝姬明鉴。”

“要我以身事敌,妄想!”我怒吼,又低声道,“如何让他昏迷不醒?有何妙药?”

他递给我两包药,附在我耳畔道:“这是容疏配制的烈性迷药,这包是解药,可将迷药与妆粉混在一起涂在脸上、身上,一触及,药效便会发作。”

我接过迷药,匆匆塞在怀里,尖声道:“变节奸人,我不想再看见你,滚!”

李容疏使劲地眨眼,大声泣道:“容疏恳请帝姬慎重思虑,金贼凶悍,不夺我宋锦绣山河誓不罢休。假若帝姬嫁给元帅,元帅贵为皇太弟,为了帝姬必定愿意向金帝说情,他一言胜过千言万语。为宗社大计着想,为大宋皇室安康,为大宋百姓安乐,容疏恳请帝姬仔细考量。”

我“呜呜”地哭叫道:“父皇……”

他再劝道:“难道帝姬愿意看着父兄成为亡国之君吗?难道帝姬愿意看着至亲变成阶下囚吗?难道……”

“住口!”我凄厉地喊,哀伤涕泣,“别再说了,我……会考虑……”

“如此甚好,还望帝姬点头应允,容疏告退。”

他拉着我的手,给予我温暖的力量,然后,俏皮地眨眼,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出了营帐,心中渐渐安定。

沉闷的靴声逼近营帐,我立即坐在床榻上,板起脸,再次挤出泪水。

须臾,完颜宗旺进帐,站在我面前,静默不语。

在他的眼中,此时的我悲伤而倔犟,泪流满面,凄苦得很。

片刻后,他轻轻地叹了一声,“湮儿,本帅不会勉强你,你好好想想吧。”

“元帅三妻四妾,赵飞湮习惯了骄纵任性的帝姬身份,不会伏低认小,亦不愿夫君对己全无半分怜惜。”我字字铿锵。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本帅不会为一个女子改变,你自己考量吧。”

完颜宗旺迈步离去,背影坚硬如冰石。

我缓缓勾出一抹冷笑,你不会改变,我亦不屑你改变!

暗自思忖着,明日夜里,以何借口拖住他?

第5章:第四章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

次日早间,深红浅碧费心地为我打扮,似乎要将我妆扮成一朵娇艳明媚、占尽春风的桃花。

她们说,六哥要与她们的元帅较量一下射术,完颜宗旺特意吩咐我过去瞧瞧。

金营井然有序,长空湛蓝如洗,凉风习习,春光韶华,斑斓的阳光下,远峰凝碧。

据闻完颜宗旺乃金国射术最好的勇士,因此,射场四周围着很多金兵,与其说观看他们的元帅精湛高明的射术,还不如说观看大宋亲王如何出丑。

深红和浅碧引我来到一处视野极好、金兵较为疏少之地。目光横扫,那些金兵纷纷投来目光,或惊叹,或玩味,或猥亵,或垂涎,不一而足。

冷意横眸,我的目光滑过面无表情的完颜宗旺,停留在六哥身上。

六哥赵俊,英眉入鬓,面目俊朗,轻袍缓带,腰间悬垂着一枚碧莹莹的玉佩,在满目皆兵的金营中,尤显得丰姿轩举、湛然若神。而他身旁的李容疏,精绣白袍依旧,萧疏清隽,璀璨的日光下,那双黑如翟石的眸子闪着睿智的神采。

宋人与金人的相貌,一瞧便知。

六哥朝我点点头,我微笑,示意他无须为我担心。

“元帅射术高妙,王爷亦不差,容疏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李容疏淡淡道来,架势与气度不比六哥差。

“讲。”完颜宗旺的目光凝落在我脸上,眼中似乎含着轻微的笑意。

他要我来此观看,无非想要让我看看他有多优秀,而我的亲人有多蠢笨窝囊。

李容疏道:“容疏以为,射中靶心无法展现元帅与王爷的射术,不如以三枚铜钱为靶心,射中铜钱者,便是胜者。”

完颜宗旺与六哥同意以此比试。

李容疏手中握着三枚铜钱,浅笑道:“还请元帅让容疏来抛铜钱,亦作为这场比试的公证人,元帅可允?”

完颜宗旺气盛,自然应允。

他望着我,自负,狂妄,嚣张,似乎告诉我,他一定是胜者。

李容疏往前行至二丈处,小小的身影站在蓝天白云下,竟如此光彩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