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皇上,公主他们已经到皇城外了!”

“禀皇上,公主他们已经到了乾清宫外!”

传话太监随时报着消息,终于,戚皇后也站了起来,来到景顺帝旁边,夫妻俩并肩守在门口。

华阳熟门熟路地往乾清宫走,绕过游廊拐角,她一眼就看到了殿门外的父母。

年过五旬的父皇,头戴金冠,穿一身赭红色的纹龙常服,烈阳之下,父皇正殷切地望着这边。

华阳忽然就湿了眼眶。

她松开弟弟的手,穿过从小到大不知走过多少次的游廊,哭着扑进父皇的怀中。

这一刻,她不是什么公主,也不是什么陈家媳妇,她只是一个曾经失去父亲的女儿。

景顺帝完全愣住了,除了本能地张开手臂抱住女儿,他脸上是一片茫然,甚至还难以置信地看向旁边的戚皇后。

有多少年女儿都没有这么跟他亲昵过了?

回过神后,景顺帝下意识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急着问道:“盘盘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想到这里,景顺帝幽幽地看了眼还在走廊里的陈家父子。

华阳摇摇头,哽咽道:“女儿在外面一切都好,就是想您跟母后。”

景顺帝松了口气,他料想陈家父子也没有这个胆子。

“好了,都二十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似的动不动就哭鼻子。”戚皇后笑着道。

华阳闻言,有些不舍地松开父皇,再去靠到母后怀里。

戚皇后也忍不住多抱了一会儿。

这时,陈廷鉴、陈敬宗也跟着太子走过来了,齐齐行礼。

景顺帝叫他们免礼,笑着端详陈廷鉴一番,说了些劝勉陈廷鉴节哀、以后继续为他分忧的话。

陈廷鉴:“承蒙皇上倚重仍委臣以重任,臣必当鞠躬尽瘁,竭力辅佐皇上。”

景顺帝点点头,再看陈敬宗,夸道:“卢达给朕的折子里将你在卫所做的事都如实禀报了一遍,不错,是陈阁老教出来的好儿子,也是朕的好女婿,各地卫所军官若都如你这般奉行太./祖他老人家定下的养兵、练兵之策,百万将士皆是精锐,朕又何患边境不安。”

陈敬宗恭声道:“全靠皇上、娘娘在宫里为臣撑腰,陵州卫的官兵才肯听臣指令,臣万万不敢居功。”

华阳已经擦干眼泪站在母后身边了,看着陈敬宗这谦逊有礼的姿态,还真是不习惯。

可他长得好,一旦正经起来,那丰姿似乎也不逊色上面的两个哥哥。

众人移步到里面说话。

太子坐在景顺帝身边,华阳坐在戚皇后身边,陈家父子俩也赐了座,摆在景顺帝左下首。

华阳安静地听着父皇、母后与公爹说话,视线几次扫过陈敬宗,那家伙都端端正正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她暗暗好笑,一抬头,却见母后笑盈盈地瞧着她,似乎看透了什么。

华阳顿时不再往陈敬宗那边瞧了。

君臣叙旧完毕,景顺帝看看坐在妻子那边的女儿,对陈家父子道:“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且回去好好休佚息吧,后日再进宫当差,华阳与朕分离太久,朕且留她在宫里小住一段时日。”

陈廷鉴躬身道:“理当如此,那臣等就先行告退,不打扰皇上、娘娘与两位殿下共享天伦了。”

景顺帝点点头。

华阳起身道:“父亲慢走,儿媳就不多送了。”

陈廷鉴再度行礼,然后带着儿子告退。

当殿内只剩一家四口,华阳又跑到景顺帝这边,细细端详着道:“父皇好像瘦了,怎么,女儿不在,您就没有好好爱惜龙体吗?”

景顺帝身形的确偏瘦,再加上平时沉湎女色有些虚,脸上也带着一种病中似的苍白,但他今日见到女儿欢喜,眼中倒是很有精神。

景顺帝也把女儿的询问当成了单纯的孝顺,笑道:“无碍,现在盘盘回来了,父皇心情好,加加餐就胖起来了。”

华阳露出满意的神情。

景顺帝叫女儿在旁边坐下,仔细打听女儿在陵州那边的生活。

华阳挑印象深刻的公事、私事都说了些,譬如陈廷鉴率领镇上百姓避洪、陵州百姓争着来她这里状告湘王,譬如她带着侍卫们去游了洞庭湖,还叫上陈敬宗去了一趟武当山,包括巧遇名医李东璧的事。

提到李东璧,免不得就提到了陈廷鉴的病。

戚皇后惊道:“陈阁老患的什么病?”

华阳委婉道:“具体病情婆母并没有告诉我们,应该是公爹怕我们担心,连驸马也不太清楚,只是他老人家卧床休养了半个月,人都瘦了一圈,后来才慢慢恢复如常。听李太医的意思,幸好公爹治的及时,若继续耽搁下去,不出五年,或许会有性命之忧。”

景顺帝、戚皇后脸色都是大变,景顺帝还懊恼道:“若早知此事,朕刚刚该多关心陈阁老一些。”

戚皇后想了想,道:“等盘盘出宫时,皇上赏赐一些补药,叫盘盘给阁老带过去吧。”

景顺帝深以为然。

华阳不着痕迹地观察弟弟。

十二岁的太子还没有经历过亲朋的逝去,刚刚听姐姐说陈阁老竟然得了那么严重的病,他心中也是一紧。

他是不喜陈阁老,还盼望过陈阁老出些丑,可他从未想过要陈阁老去死。

内心深处,太子明白陈阁老对他严厉也是为了他好,他也记得,有一次他生病,病得并不是特别严重,母后让他坚持读书,大伴端了药来,他故意嫌烫拖延不喝,最后还是陈阁老走过来,端起药碗亲自喂他。老头子的胡子长得飘逸,吹药的神情也还算温柔,至少,父皇都没怎么喂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