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就定在半年后。
嫁与不嫁,是半点由不得她。
她攥着手中黄纸钱,抬首望了眼明月,眼前似是看到那死前紧攥着她衣袖同她说了一遍又一遍对不住的亡夫,还有那苦熬多年,该死不死,留在这云家成了拴在她脖颈上一根铁索的生母。
既然知道对不住她,为何不为她和儿子多活几年!
留她在这人世间,既因母亲尚在云家,不得不答应归家改嫁。
又因孤儿寡母势单力薄,保不住夫君留下的资财。
云秀琴闭眸叹息,无力极了。
一旁的小丫鬟见状,叹了声安慰道:
“罢了罢了,小姐且想开些,谁让您没投生到夫人的肚子里,也不是先夫人的骨肉,您瞧那归家的小姐,也是寡妇之身,还带了个女儿,老爷夫人竟容她带着女儿归家,她生得好颜色,满京城怕也无多少贵女及得上,若是二嫁,岂不比姑娘您更能给家中带来助益,可老爷夫人竟半句不提要她改嫁之事。到底是先夫人的骨肉,家中嫡长女,难免得老爷重视心疼。”
云秀琴缓缓睁开眼帘,嗤笑了声。
想起那日云乔归京时,她偶然瞥见的尚坐在马车上的男人。
云长陵那日说有事,却上了府门外的马车,虽不知说了什么,可上马时的姿态却异常恭敬。
后来云秀琴暗中问了人,才知那驾车马后来去了东宫。
东宫,东宫啊……
那日她想着云乔那张脸,许久后才忆起许多年前京中闺秀圈子里,名头最响的那位郡主。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之所以有种种待遇,无非是那张脸生得肖似郡主几分,得了贵人青睐罢了。
可不是因为投生到谁的肚子里。
这个家里,便是夫人嫡出的小女儿,若能卖个好价钱,老爷也是毫不犹豫的。
至于夫人,倘使当真诱惑极大,她犹豫权衡再三,怕是也会应下。
云秀琴昂首苦笑,一旁的丫鬟却突地瞧见有人在梅林旁行过。
“那是什么人?怎来府上如入无人之境?”丫鬟纳闷地问。
云秀琴借着月光看去,瞧见那人面白无须,猜出是个宫中内侍,立刻便知是太子的人。
丫鬟撩开梅林花枝张望,蹙眉道:“好像是从大小姐院落出来的,咱们要不要禀告老爷夫人,这是贼还是什么大小姐打外头招来的人?”
云秀琴把手头最后的黄白纸钱扔进火里,理了理裙摆起身,抿唇道:“不必多嘴。”
第290章 暗中筹谋
另一边,云府正院里,云长陵坐在榻上,一旁的夫人捧着洗脚盆过来。
云长陵看了她一眼,神态得意道:“咱家大姑娘定了要入东宫做侧妃。太子爷亲口跟我说的。你好生操心着,好好地给大姑娘备嫁,你家祖上毕竟世代清流,和那等泥腿子不同,好好办,万万要让咱们云家面上有光。”
云夫人端着水盆,步伐微滞。
不知是因云老爷那句云乔即将入东宫做侧妃,还是那句她祖上世代清流。
房中烛火昏黄,云夫人呆了几瞬后,才笑道:“哦,是吗,那真是咱府上的福气,老爷放心就是,妾身必定好好给大姑娘备嫁。”
话落,端着水盆子,跪在榻边,恭敬地给他褪着罗袜。
这云长陵是穷苦出身科考上来的,稍稍得势后正赶上原配发妻离世,便续弦娶了个容貌甚美但家道中落的夫人。
新夫人家里原是翰林清流出身,后来父亲被免官,家道中落,不得已才嫁了云长陵。
云长陵人前尊她敬她,背地里却借她发泄朝廷上被那些清流翰林鄙夷的不忿。
“老爷,水温可合适?”夫人的手撩起水来,柔声问着。
云长陵歪在榻边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夫人手上,蹙眉道:“你这手糙了不少,倒是不比年轻时了。”
夫人脸色白了瞬,笑了笑没接话。
他要她在外面上做夫人,家里房中却拿她当乡野妇人用,一身的衣裳,从里到外,从寝衣到罗袜,全要她一针一线亲手来做,每日他的膳食,更是要她亲自洗手作羹汤,这么多年下来,手怎会不糙。
云长陵说罢拿着书继续看,双脚从水盆里抬起,直接放在夫人心口衣裳上。
这一抬,力道可不轻。
夫人跪得本就久,竟歪倒在旁。
钗环掉在地上,云鬓也乱了。
那溅起的水,几滴落在她干净的衣袖上。
云老爷扫了眼,撇嘴道:“瞧瞧,病歪歪的,能指望你什么。”
话落撂下书,随口嘟囔了句,半躺在榻上,大爷似的伸着腿,等着那夫人爬起拿帕子来给他擦拭脚上湿水。
云夫人好容易把他伺候妥当,也进了床帐睡下,那云老爷扯了她寝衣来,起了些兴儿摸着她身上皮肉。
云夫人蹙了蹙眉,忍着反感轻声道:“老爷,夜深了,妾身累了,且歇下吧……”
云长陵全当没听见,哼了声骂道:“我少时长在村里,乡野村妇都知榻上不能推拒夫婿,需得处处顺着依着由着,女人生来不就是给男人伺候男人给男人睡的,你家还是翰林出身,你爹就是这么教你做人妻子的。”
边说,还边继续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