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嘛!要不是山庄那几个女娃子来搅和,咱哪用得着带个外乡的女娃子回去咧!咱还没见过像她们那样蛮横不讲理的女娃子,连仙都没修成,倒管起咱们给神仙娶媳妇的闲事了!”
“她们修仙的,自诩高人一等,官府都不管的事,她们也来管。”
“诶,有啥子办法,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咋敢得罪她们?仙也不是人人都修得咧,那都是些有钱有权的人家……想当年,老二你要去拜师,也被那个啥啥门的给撵了回来!”
“大哥,别说了。”
“好好好,咱不说了。对了,老二啊,买人的钱咱俩对半分了,你可得把嘴闭实了,半个字都不能漏出去,回去就跟村里人说这女娃是咱买来的……”
*
悠悠转醒时,脖颈处仍是酸痛不已。
依稀听见鞭炮声、锣鼓声齐鸣。
朦朦胧胧中,谢清徵看清自己身处一间简陋的土屋中,似是躺在一块坚硬的床板上;双手双脚被粗糙的绳索紧缚,无法挣脱;嘴里被塞了一团布帛,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周围人影晃动,三五个面容模糊的妇人围在她身边,忙碌而兴奋地为她披上一件鲜艳如血的喜服,你一言我一语道:
“新娘子,真是好福气啊!”
“今日是你与河伯大人喜结良缘的好日子!”
“这可是你前世修来的福缘!嫁入水中府邸,定要保佑我渡头村风调雨顺,岁岁平安!”
什么河伯?她根本不认识!怎么就成新娘子要嫁给他了?
师尊呢?怎么没有跟来?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谢清徵下意识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她们涂脂抹粉,戴上凤冠,装扮成新娘的模样,塞到一顶花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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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绸飘扬,锣鼓喧天。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队伍从村头一直延伸到村尾,在村间小道上蜿蜒前行。
谢清徵挣扎许久,手腕和脚腕磨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却依旧没能挣脱开。
逃脱不得,呼喊不得,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蜷缩在花轿的一角,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她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只觉不解和愤怒。
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弯腰趴在轿帘边,朝她道:“你嫁过去以后,若是见到了姜儿,帮我和她说一声,对不住。”
姜儿又是谁?
“叮铃铃铃”
远处传来一阵缥缈的风铃声,如同涟漪般荡漾开,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转瞬间,已抵达送亲队伍前列。
“停轿!”
一道清脆的喝叱如惊雷般炸开,盖过了敲锣打鼓声。
村民们停下手中动作,轿中的谢清徵也一惊,努力挪到轿帘边,探出一个脑袋,向外看去,看是不是莫绛雪跟来了。
花轿边的青年书生见状,连忙把她的脑袋摁了回去。
送亲队伍前,站着七名佩剑女修,她们身穿统一的青色长袍,袍上绣有鱼戏墨莲图,腰间系着风铃,风铃根据修为高低显现出不同的颜色。
乡间小路狭窄,她们七人横列成三排,堵住了去路。
村里的巫祝上前来唱个喏,说道:“仙姑们明鉴啊,轿子里的女娃,并非村中清白人家之女,是村里人一块凑钱,让吴家兄弟从城里买来的。”
谢清徵听到这话,暗骂:“好不要脸,什么买来的?明明是掳来的!”
接着,她听见一道极是不耐烦的声音:
“笑话!谁说买来的就能丢河里去?你们给我听着,买来的也不行!快给我放人!”
另一个嗓音温和些的女修劝道:“巫祝,我们早说过,你们这样献祭活人,有损阴德,而且这条河里根本没有河神,就算有,要娶妻的也是邪神,不是正经的神,不值得你们信仰祭拜。”
那巫祝拱手回道:“仙姑啊,现在世道不太平,又是瘟疫又是发大水的,那水都淹了四十多个郡了。我们渡头村就紧挨着一条大河,祭拜河神,就想求个心安。再说,给河神娶妻,是我们村的传统,和聚仙镇的人跳傩戏一样,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
为首那女修闻言,柳眉倒竖,打断道:“什么狗屁传统?这是迷信!我才不管晋阳城里那些跳大神的,跳大神又不会害死人!但你们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丢河里淹死,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她身后的女修们附和道:“往年你们村的女孩出逃到我们山庄求救,我们山庄已经派人送来了镇水的符箓,现在村里根本没有水患之忧,你们为什么还要献祭女子?”
“就是啊,为什么要残害无辜?”
“就算真要祭拜河神,你们男的怎么不去跳河?”
一旁的族长反驳道:“河伯是男的,我们男子祭祀有什么用?再说女子嫁给河伯,脱离肉体凡胎,成了神仙的妻妾,这是前世修来的造化!以一个人性命,护佑全村百姓安宁,这也是大仁大义之举啊!”
那嗓音不耐的女修闻言,重重“呸”了声,道:“我修了这么多年都没成飞升成仙,那些女子被你们丢到河里淹死就能成神仙啦?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那个嗓音温和些的女修也忍不住斥骂:“子虚乌有的事!这都是你们为了哄骗人家姑娘捏造出来的!”
为首那女修接着骂:“而且谁说河伯是男的?你亲眼看过啊?就算是男的又怎么样?你们怎么就不能跳了?说不定河伯就好这一口呢!今晚我就把你们村的男人通通丢河里去!”
骂得好骂得好!谢清徵在花轿中听到这一连串怒骂,不住地跟着点头,连带着胸中的郁结之气都少了几分。
她此时才听明白事情的大概
这个叫渡头村的地方,村民都信奉河伯,所谓“河伯娶亲”,就是指把女子丢到河里淹死献祭,以求得河伯庇佑。
挡在队伍前面的那些人,是天权山庄的修士,反对渡头村的村民献祭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