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莫绛雪伸手将谢清徵的腰肢揽了过来,揽进自己的怀中,缓声道,“是我做了一个梦,被惊醒了。”
谢清徵低声道:“什么梦能惊醒你呢?”
莫绛雪温言道:“梦见你还小小的,我走在前面,你走在后面,后来,起了一阵雾,我转过身,你不见了,我一直找你,找不到你,就惊醒了。”
“你……”谢清徵心中一阵酸楚,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我都快三十岁的人……的鬼了……”
若还活着,今年应该是二十六了,师尊居然还担心她会走丢。
莫绛雪淡淡笑了笑,紧紧抱住她。
她是她在尘世的第一份牵挂,也是唯一的牵挂,她害怕会失去她。
谢清徵好奇地问:“梦见我小小的?是有多小啊?”
“十三四岁的模样。”
“喔……你初见我时的模样。那下次梦我,要梦见大一些的我,这样我就能保护好自己了,走丢也不会让你担惊受怕了……”
梦境哪里是能轻易控制的?可莫绛雪还是轻轻嗯了一声,应下了这句话。
谢清徵笑了笑,感叹道:“总算一切都结束了,我现在的愿望,就是天下太平,大家和和气气做朋友,不做朋友也行,总之,不要再互相算计了。什么你灭我的门派,我也去灭你门派……冤冤相报何时了……”
这些年,檀鸢做的那些事,五仙教那边定是替她遮掩了不少,可再去把五仙教灭了又如何?死去的人一样活转不过来。她不想看见更多的人死去了。
莫绛雪抱着她,抚摸她的脑袋,安静地倾听着她的感慨。
“师尊,我总是很难去长久地恨一个人……堕魔后,我恨晏伶,可后来在一念村知晓了晏伶的过往,我又不恨了;阿娘,我也恨过她,她镇压我时,我好恨她,恨不得将她守护的正道灭得一干二净。可那时看到她一夜白头,一下就没那么恨了。”
莫绛雪勾唇,戏谑道:“你那时一定也恨死我了,我把你推开,逼迫你放下私情,我若真活转不过来了,你会怎么想?你一定觉得,从此没人管教你了,快意得很。”
谢清徵大声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我担心死你了!我被你害得伤心死了!我巴不得你活过来,多多管教我。”
天知道她从前有多羡慕沐紫芙,有亲人的管教约束,拜师后,她终于也有人管教维护了,不再是四处漂泊的浮萍了。
莫绛雪抿唇微笑,低下头去,亲吻谢清徵冰凉的发丝。
谢清徵轻哼:“你故意的,你就是自己想听我说这种话了,所以故意这样说。”
莫绛雪没说话,一声轻笑,又吻了吻她的额。
谢清徵继续道:“前些天,我恨裴疏雪、萧忘情、檀鸢,可她们都死过一回了,萧忘情和檀鸢的魂魄都被拘起来了,我现在也就不恨了,偶尔想想,又有些可怜她们,想早点放她们喝下孟婆汤,忘却前尘,进入轮回。”
莫绛雪道:“我就不恨她们,也不可怜她们,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嗯,我阿娘也不可怜她们。她不会轻易放她们进轮回的。她还不让我去探望,就是怕我会心软。檀鸢身上的忘情蛊解开了,她……她现在一定很痛苦……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莫绛雪想了想,道:“天枢宗擅卜算,你可以找你娘亲卜算一下,看看慕凝是不是转世了。”
她们最后没有看见慕凝的魂魄,不知是她是转世投胎了,还是伤心绝望之下,不愿再被檀鸢复活,魂飞魄散了。
若是转世投胎,那百年之后,檀鸢和慕凝是否还能重聚,便看她们二人之间的缘分了。
若是魂飞魄散了,只怕檀鸢的魂魄,在镇魔塔里也撑不过百年……
谢清徵道:“嗯,那我们明日去璇玑门找我娘亲,陪陪她。”
长辈之间的恩怨情仇,她们自会解决,作为晚辈,什么劝导、安慰,都不如陪伴。
她们师徒已经在天枢宗陪了三天三夜,陪到谢幽客看见她就烦,也差不多了,该去璇玑门陪一陪另一位养母了。
临行前,谢清徵又去找了一趟谢幽客。
她提了两壶花雕酒,谢幽客正在树下练剑,见她提着酒来,神情有一瞬的恍惚,双唇微动,“师姐”二字险些脱口而出,旋即看清是谢清徵,便一巴掌拍谢清徵脑门上:“谁允许你喝酒的?”
谢清徵揉了揉脑袋,笑一笑,好脾气地道:“娘啊,不是我要喝,是女儿看你心情不佳,陪你喝。”
谢幽客道:“我不喝。”
谢清徵抱着她的手臂,千拖万拽,把她拽到树下坐下:“好嘛好嘛,那你就当是陪女儿喝。”
谢幽客皱眉道:“怎能席地而坐?屋里不是有桌有椅?”
“哎呀你女儿就喜欢随地坐。”她和师尊在外游历时,什么荒郊野岭,古庙道馆,累了就随地坐,哪有那么多讲究。
“什么坏毛病?改掉。”
谢清徵嘴上道:“好好好,改。”心里想:“诶随便吧。”
酒过三巡,谢幽客面颊染上一层薄红,她坐在树下,谢清徵枕在了她的腿上,轻声道:“阿娘,讲个故事给你女儿听。”
谢幽客冷道:“有什么好讲的?”
谢清徵道:“讲你师尊的故事呗,或者你们师姐妹小时候的故事啊。”
“就那样,没什么可说的。”
谢清徵嘁了声,又伸手碰了碰她的面具:“给我戴戴。”
谢幽客道:“这也要玩?”一面说,一面将面具摘了下来。
谢清徵站了起来,将那面黄金面具戴到自己的脸上,故作威严道:“我是谢宗主。”
谢幽客冷哼:“你若是谢宗主,整个天枢宗都要被你拱手送人。”
“我要送也只送我师尊啊。”谢清徵哈哈一笑,将面具还给谢幽客,“所以我当不了谢宗主。”
谢幽客接过面具,重新戴上,静静地望了谢清徵半晌,开口道:“你先和她断绝师徒关系,从此不要再称她为师尊了,我便同意你们结为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