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要去捡些枯柴,莫绛雪连忙拉住她,轻轻笑了一声,浅淡如琉璃的眼眸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意味深长道:“徵儿,除了渴不渴饿不饿,你同我就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我……”谢清徵欲言又止。

除了这些,她实在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整个人如梦初醒般,恍恍惚惚的。若非身上的那些小伤、阴力消耗过度的身体状况,还有额头残存的那抹清凉柔软的触感,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是梦,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异想天开。

“你什么?”

莫绛雪拉住了她的双手,再没有松开,握在了自己的双掌之中。

她的手苍白冰凉,毫无暖意,比莫绛雪的还要冷上几分。

她的唇颤了颤,舌头好似打了结,吐露的声音亦有些颤抖:“师尊,我,我真的没想到……还能再看见你……我以为你回了蓬莱,再也不会出来了……”

莫绛雪淡淡地道:“你适才面对那些人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紧张的模样,在你眼里,我比那些人还可怕么?”

谢清徵忙道:“那些人怎能和你比?”

那些人她都没放在眼里,而眼前人,是她的师尊,是她放在心尖的人。

她那么喜欢她,喜欢到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

莫绛雪似笑非笑道:“我的师门一脉单传,一师只收一徒,我唯一的徒儿还在外面,我怎可能避世不出?”

谢清徵笑了笑,可旋即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到如今自己是非人之身,唇边的浅笑敛了下来,道:“师尊,我现在是鬼。”

莫绛雪薄唇翕动:“我知道。”

她自戕的时候,谢清徵跟着自己一块死去,死后堕入魔道,被镇压了七年,从镇魔塔中出来后,还一路保护她,陪伴她,亲自将她护送到了蓬莱。

真真正正的,生死相随。

谢清徵接着道:“而你是道士。”

莫绛雪波澜不惊:“这个我也知道,而且你也知道,我从来没有正邪门户之见。”

谢清徵叹道:“我可能永远都变不成人了。”

要么以鬼之身成仙,要么永生永世为鬼。

莫绛雪嗯了一声,问:“还有别的什么想说的吗?”

谢清徵摇了摇头,道:“没有了,只要你不嫌弃徒儿与你人鬼殊途便好,无论是生是死,是人是鬼,我都愿意跟随在你左右。”

其他的话,她想说也不敢再说了。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凝眸望向师尊的薄唇,回味那抹冰凉柔软的触感。

她第一次向莫绛雪表明自己的心意时,莫绛雪沉默以对;她第二次向莫绛雪诉说喜欢时,莫绛雪劝她放下,一番冷言冷语将她伤得肝肠寸断。

纵然知晓彼此都有情,但哪里还敢有第三次?

莫绛雪嗯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一阵沉默过后,谢清徵打破沉默,忽然道:“哦,还有些话想问你!”

莫绛雪眼眸一亮。

谢清徵道:“师尊你在蓬莱修炼,怎知晓我在夔谷中伏?”

眼中的亮光瞬间黯淡下来,莫绛雪淡道:“我遇到了云猗,她告诉了我一些消息,我便猜到了。”

谢清徵心下闪过一丝不对劲,总觉遗漏了什么,眼下却被云猗吸引了注意力,好奇道:“云猗?好多年没见到她了,她们还好吗?她去蓬莱做什么?”

莫绛雪:“一切都好。她来寻找仙灵芝,为姒梨重铸肉身。”

“那就好……”聊到了仙灵芝,谢清徵又想起了消失不见的谢浮筠和谢幽客,心情倏忽黯淡下来。

她抽出自己的手,掌中幻化出从苏叶那里抢过来的辟邪弓,轻轻拨了拨弓弦。

不知她的两位阿娘身在何方?

半晌,她下定决心,道:“师尊,我现在没事了,趁正道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我先送你回蓬莱吧。”

她不愿莫绛雪再卷入修真界这些是非,尤其是如今的正道,乱作一团。

莫绛雪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淡声道:“可你还有很多事没和我说。你恢复的记忆,你这几年发生的一切……你都不打算告诉我了么?”

谢清徵摇摇头:“我不想和你说。云猗以前有句话说得对,师尊,你是隐逸之人,这里是名利场、是非地,不宜久留。这些年,连水云峰的蓝昧长老和赤霞峰的丹姝长老,都闭关修炼去了,你又何必出来蹚这趟浑水呢?”

当年,若不是她,师尊本不必卷入这些是非。

莫绛雪道:“我已经沾染了因果。”

谢清徵道:“你是修忘情道的,沾染因果而放下一切,不正是你最擅长的?”

莫绛雪微微扬眉,故意道:“嗯我现在的实力不如你,待在你身边,怕是要拖累你了。”

谢清徵幽幽叹气:“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必说这样的话来伤害我?”

“这样也算伤你?”

“当然算。我在乎你,胜过世上的一切。你这样说你自己,哪怕是为了激我,我听了也只会觉得十分伤心。”

这话赤诚又直白,莫绛雪看着她,沉默片刻后,道:“我以后不说这样的话。”

“哦,师尊,你现在是不舍得伤害我了吗?”

莫绛雪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