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徵红着眼圈,转开脸,轻声道:“徒儿不敢。”
莫绛雪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过了好一会儿,才一本正经地道:“你分明被我气哭了。”
谢清徵不语,喉咙哽住,鼻腔与眼睛都酸涩得厉害,她背过身,不愿让莫绛雪看见她这副软弱的模样。
怨怼的话语不舍得向师尊说出口,她就只能默默忍受。
莫绛雪忽然道:“你想和我打一场吗?”
谢清徵摇头拒绝:“不想。”
莫绛雪问:“是不想,还是不敢?”
都有。
谢清徵道:“我不打,我们去蛮荒。”
莫绛雪道:“也许你只有现在能打过我,等我好了,你就再也打不赢我了。”
话音刚落,莫绛雪拔剑出鞘,左手握剑鞘,右手提剑,直冲谢清徵眉心刺去。
谢清徵下意识闪身躲避,被莫绛雪一激,她随手折了一根竹枝格挡。莫绛雪毫不留情地一剑削断,再度挺身刺来,命令她道:“拔剑。”
参商剑应声出鞘,她挥剑格挡。
双剑相交,当的一声,嗡嗡长鸣。
她的手臂被震得一麻,向后退了半步,瞥了一眼师尊苍白的脸色,道:“我打不过你。”
“还没打怎知打不过?”莫绛雪手下丝毫不留情,风驰电掣地进攻,“别担心我,你我不用灵力,只切磋剑招。”
谢清徵一一架开她攻势:“我的剑法都是你教的!”
莫绛雪长剑斜击,嗤嗤嗤连刺三剑,这是璇玑门的剑招,三环套月,谢清徵手忙脚乱挽剑花护身格挡,莫绛雪冷道:“学成这样,好意思说是我教的?”
被她这么一说,谢清徵咬了咬下唇,连忙还招。
竹林中剑光闪烁,莫绛雪踩过竹枝,越过竹林,一袭白衫仿佛化作了一道白影,引着谢清徵在竹林穿梭游走,互相拆招。
打着打着,谢清徵心里的情绪越酿越浓。
这一晚上,她心中一直有根紧绷的弦,她若无其事般,隐忍压抑了一晚,此刻终于凭借切磋爆发出来。
她出招越来越快,下手越来越重。
莫绛雪游刃有余应对着,她游走在前,忽然一个回身,状似直面迎上谢清徵的剑刃,谢清徵吓得就要收剑,莫绛雪却举起了左手的剑鞘,将剑鞘口对准了参商剑的剑尖,参商剑直直地插.入了鞘中。莫绛雪手腕一转,谢清徵虎口一震,长剑立时脱手。
“再教你一招,剑鞘夺剑。”莫绛雪微微一笑,衣袖一拂,向后退去,五步开外的人却掠身过来,径直将她扑倒在地。
谢清徵打红了眼,怨恨、愤怒、痛苦、恐惧、失望,连日来积压的负面情绪,此刻彻底爆发开来。
她扑在莫绛雪身上,咬牙切齿道:“你们一个个都拿我当傻子戏弄!萧忘情骗我,谢幽客骗我,昙鸾骗我,她们骗我也就算了!师尊,我最信任你,你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骗我!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骗子,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了!”
莫绛雪从未被这样对待过,也从没人敢这样对待她。她怔了一怔,看着眼前的人,听见那句“再也不会相信你”,心里好像被一根细针扎了一下,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她哑声道:“可你说了,我是你此生最信赖的人。”
谢清徵摇头,颤声道:“不会了,我再不会相信你们任何一个人了!”
小时候温家村那些人待她很好,她长大了,也很努力地想待别人好,偏偏人心隔肚皮,赤诚以待,却总被欺骗;全心全意信任,却总被辜负。
她的眼睛不复清澈澄明,眼球上布满血丝,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质问身下的人:“师尊,你早就想起幻境里的事了,对不对?你早就猜到我对你动情了,是不是?”
莫绛雪不语。
瑶光铃淬炼易主那刻,被瑶光铃所慑去的记忆,自然而然就恢复了,这也是昙鸾能猜出她动情的原因之一。
等着,以后让小谢你蒙着眼睛被师尊好好教一教~~~
[119]放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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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悬空,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撒落一地银霜。
莫绛雪被谢清徵扑在地上,一动不动,目光放远,望着头顶那些随风轻轻摇曳的竹叶,半晌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谢清徵想起莫绛雪从苗疆回来后的种种反应,她明明知晓那些事,明明知晓自己的情意,却装作不知道,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自己的那些胆战心惊、徘徊犹豫、逃避不敢面对,于她而言,又算什么呢?
谢清徵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嘲般笑了一笑,笑容万分苦涩。
这一刻,她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自以为闯下了弥天大祸,自以为是地抹除对方的记忆,小心翼翼地疏远对方,自我克制那份情意,以为这样就能长久地陪伴在对方身边,岂料对方将她的一切尽收眼底,还装作若无其事,云淡风轻。
为什么要装不知道呢?为什么要当作一切都没发生呢?她对她的情,让她感觉到耻辱和不堪了吗?
若真如此,她就应该放任自己的疏远,之后何必一步步主动靠近?
被昙鸾当面揭露了自己的情意,她又是何心情?
石窟中,自己不管不顾地向她挑明了喜欢,她又为何要沉默?
明明早就知晓了,明明早就知晓了……
昙鸾的话语突兀地在脑海响起
“她对你也有情,你们是两情相悦。”“我若是你,我就去缠着她,直到逼她承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