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段日子相比,现在的她,将话语说得很直白,不知师尊能猜到几分。
莫绛雪与她对视片刻,收回了视线,道:“你去开门。”
谢清徵固执地道:“可师尊你还没回答我……在恶诅解除之前,将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她的执拗劲又犯了,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口吻。
莫绛雪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伸手拿过一旁白纱帷帽戴上,颔首应道:“好。”
若真能解除身上的恶诅,那再好不过,她会遵守诺言,将眼前之人留在身边;若不能,那抱歉了,她绝不会让眼前之人,亲眼见到她死去。
谢清徵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忍不住想笑上一笑,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小命要紧。这座城里不能哭笑,昨日师尊虽加固了封印,她大哭一场,也无事发生,但一夜过去,情况有变也未可知。
她虽决定不再回避师尊,但她依然不奢求能得到师尊的回应,她只求能保住师尊的性命,只求师尊在解开诅咒之前,将她留在身边,其余的风月情爱,都不重要。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寻找鬼城的出口。
莫绛雪戴好帷帽,整理好衣衫,看向谢清徵:“还不去开门。”
“徒儿这就去。”谢清徵吹灭长明符,打开房门,“闵鹤师姐。”
“小师妹。”闵鹤站在院中,见莫绛雪跟着走出来,忙恭恭敬敬行礼:“长老。”
莫绛雪颔首回礼:“我好多了。”
闵鹤听她说话气息平稳,稍稍放下心来,可又见她一袭白衣,身形单薄,似是山间朦朦胧胧的云雾,随时都要散了去,蓦然升腾起一阵心酸和怜惜
莫长老的身体,似乎更虚弱了些……
从前见到莫长老时,闵鹤心中总是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敬畏之情,只觉莫长老修为高深莫测,浑身上下冷意森森,不似凡尘中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如今才发觉,她也会受伤,会虚弱,会疲惫,会有特别在乎的人,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她变得更像是一个人了。
不知这种改变,好还是不好……
莫绛雪道:“走吧,去前面的正殿。”
“好。”闵鹤收回落在莫绛雪身上的视线,带着她们师徒二人穿过后院。
莫绛雪边走边问:“说说这里的情况。”
闵鹤道:“回长老,这座观音庙有一间正殿,两间厢房,一间藏经阁,我和师妹们勘查过每一个角落,没发现什么异常。”
莫绛雪又问:“昨夜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昨天谢清徵哭过。
闵鹤摇头:“昨晚我们回来后,外面就没什么异常动静了。噢,那条大黑狗一直蹲在外面,天快亮的时候,我问它‘天要亮了,你不怕光吗’,它才夹着尾巴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谢清徵听闵鹤师姐提到那条大黑狗,想起昨天它一直望着自己,眼里好似有千言万语……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一条狗的眼中,有那么复杂的感情。
万物有灵,那狗显然是开了灵智的,不知生前是哪位修士的灵宠。
“对了,这个杂草堆里还有一口枯井。”闵鹤拨开草丛,“井水已经干了,井底躺着几块白骨,不知是当年战乱时投井而死的人,还是被人丢下去的。”
谢清徵回过神来,好奇地凑过去看。
井底晦暗不明,隐约可见几块白骨。
谢清徵道:“我下去看看。”她施展开轻功,身法轻灵地飘了下去。
有了上次在苗疆迷障林女娲庙的经验,她下意识觉得,也许这座鬼城的出口,也会在这座观音庙里。
可她在井底摸索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谢清徵看着地上的那堆白骨,像是小孩子的,她心说可怜,掏出一条帕子包了,抱着那堆白骨飘上来,戏谑道:“埋土里去吧,说不定这小鬼晚上能给我托个梦,告诉我鬼城的出口在哪。”
莫绛雪道:“死了十八年,说不定早投胎去了。”
谢清徵反应过来:“是喔,若已投胎,都和我一般大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用参商剑迅速挖了个小土坑,将白骨埋了进去。
埋了井底的这堆枯骨,三人步入正殿。
一进正殿,便见沐紫芙独自一人坐在一张供桌上,一面百无聊赖地玩头发,一面时不时望向盘膝疗伤的沐青黛,见沐青黛眉心微蹙,额间冷汗涔涔而下,沐紫芙手上倏忽多出了一条洁白的手帕。
沐青黛听闻三人的动静,睁开眼,望向莫绛雪,接着视线一扫,扫向沐紫芙,看见沐紫芙大不敬地坐在观音的供桌上,当即喝令道:“滚下来,谁让你坐上去的!”
沐紫芙从供桌上跳下,不以为意:“坐得高,看得远,你们都在疗伤,我就帮你们看着外面呗。”
有轮流守夜的人,哪轮得到她来警戒看守?
沐青黛冷哼一声,不愿与沐紫芙多说话。她这个妹妹,就是草包上长了个人,不闯祸就很对得起她了,指望这人做好事,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沐紫芙贴过去,想要替沐紫芙擦去额间的冷汗。
沐青黛一把推开,沐紫芙锲而不舍地贴上去:“阿姐,你现在受伤了,这样会着凉的。”
沐青黛闻言,还是满脸不耐的神色,却不再推开沐紫芙。
其余女修围坐成一圈,运气引功,听闻动静,纷纷睁眼起身,向莫长老行礼。
见沐紫芙在为沐长老擦汗,众人心中噫了声,暗想:“从来只见这个小煞星闯祸,不见她体贴照顾人……看来这条恶犬,只有沐长老能拴住……”
莫绛雪与谢清徵像是没看见那对姐妹的互动,默契的同时望向神台上供奉的两座观音像。
闵鹤顺着她们的视线,看了看慈眉善目的观音像,眼角余光又瞧见供桌底下倾倒的香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