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万枝空。

曼陀罗,叶落花开,花落叶发,花和叶子永不见面,因此有“生死之花”的别称,下面这句小诗,抒发的也是世事无常的感慨。

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的宴席上,谁要是抽到这枚落花签,那真是太不吉利了。谢清徵将这枚花签拿了出来,藏到自己怀里,以免被其他人抽到。

回到宴席上时,众人正准备燃放花灯。

闵鹤笑着招呼谢清徵:“小师妹,快放下花签筒,过来写心愿!等花灯放完了,我们再掷花签!”

谢清徵应声过去,在花笺上写下三个愿望:

「一愿师尊身上恶诅早日解除;二愿恢复过往记忆;三愿诸位师姐得证大道。」

写完之后,她轻轻吹干墨迹,将花笺小心翼翼地系在了花灯上。

众人手捧着各自的花灯,向着夜空轻轻一送。

几百盏花灯腾空而起,缓缓升向高空,月色溶溶,灯影重重。

周围人群喧哗嘈杂,谢清徵抬头仰望明月和花灯,思念之情汹涌而出。

不知师尊这时候在和谢宗主做什么?

她撕下一页纸,画了个纸人,滴上一滴血,纸人晃晃悠悠,朝缥缈峰飞去。

时下吹的正是东风,璇玑门的最东边是缥缈峰。

缥缈峰顶,十里梅林中,莫绛雪与谢幽客相坐对弈。

谢幽客蹙着眉头,落下一枚黑棋,百盏花灯飘过,她抬头看去,袍袖一挥,拦下一盏花灯,看见笺上的三个心愿,她抬起下巴,同莫绛雪道:“等我合成了结魄灯,借你一用,你身上的恶诅的自然可解。”

莫绛雪落下一枚白子,道:“听闻谢宗主手中的天枢镜,可以预测祸福吉凶,可否借我一观?”

“不仅可以预测祸福吉凶,还能借助它卜算生死,不过生死只能占卜一次,否则容易折寿。”谢幽客拿出一面荧光闪烁的古镜,镜子背后满是密密匝匝的符咒,“怎么,你要替自己算上一卦?”

莫绛雪嗯了一声,接过镜子卜算。

镜面荧光涌动,她的模样渐渐从中显形白纱帷帽,白衣红纹,步履蹒跚,身上满是血迹,最后颓然倒地,倒在泥泞中,血水融入了雨水里,一地猩红。

还是难逃一死啊……

莫绛雪不动声色地将天枢镜递还给谢幽客。

谢幽客问:“如何,是吉?还是凶?”

莫绛雪淡然道:“我修仙道,若能得证大道,一时的吉凶又有什么要紧?”

生死枯荣,循环往复,就如同这山顶的梅花一般。

谢幽客道:“你死了,别人先不说,你家那位可就要哭死了。”

莫绛雪知晓她说的是谢清徵,淡淡一笑,道:“她确实太过重情。”

蹦蹦跳跳晃晃悠悠飞上缥缈峰的纸人,一来就听到了这句话,它扑簌簌抖落身上的雪,飞过梅林,飞到莫绛雪的头上,纸人手左摇右摆,试图拨乱她的头发。

莫绛雪伸手取下它:“说你一句,你还不乐意了。”

虽然会死,但是还可以活啊~

[92]十方域(二)

*

谢清徵的五感与纸人共通,整个纸人都被莫绛雪轻轻圈在手中,谢清徵只觉冰凉柔腻的触感遍布全身,身体霎时激起一阵酥酥麻麻。

实在难以忍受……

她操纵纸人,从师尊掌中挣扎出来。

纸人抖了抖身子,然后在棋盘上走了一圈,走到谢宗主面前,与谢宗主对视。

谢幽客看着纸人,没有开口,面具下的眼眸幽深冷静。她沉默不言时,自带一种上位者的疏离感,端严华贵,令人莫敢逼视。

谢清徵想起脑海闪现出的那些记忆。

记忆中,那个锦衣女子,一般的清贵矜傲,却不像如今这般深沉幽冷,看向孩子的目光带着怜爱之意;看向谢浮筠时,目光复杂,像是嫌弃,却又总是情不自禁地看向对方,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

小纸人试探性往前走了两步,跳上谢宗主的手背。

谢幽客依旧不动声色。

她有一双很好看的手,指如削葱,修长白皙,隐隐能望见皮肤下的青筋;她的拇指上戴着一个白玉扳指,修真的人都说她的箭法卓绝,百步穿杨,箭无虚发,有了这个扳指,她可以同时挟四支箭逐一发射。

这样的一双手,也曾托举过自己,将自己抱到她肩膀上坐着,去摘树上的桃子……谢清徵心中浮起丝丝缕缕的亲切感,操纵纸人,走过谢宗主的手背、胳膊,一路走到她的肩膀。

谢幽客转眼看向肩膀,看了片刻,便转开视线,若无其事般,继续同莫绛雪对弈,任由纸人逗留在自己的肩膀上。

谢清徵瞬时眉开眼笑。

谢宗主并不抗拒她的靠近,师尊也没有开口,默许纸人停留在谢宗主的肩头。

纸人惬意地晃荡着双脚,看她们二人执棋对弈。

莫绛雪聊起谢清徵的身世,据谢幽客所说,她额间的那抹朱砂印,是天枢谢氏的信印,也是一道咒印,有可能就是这道咒印封印了她的记忆。

莫绛雪:“你和谢浮筠师出同源,能否帮她解开这道咒印?”

谢幽客摇头:“ 我要是能解开,在天权山庄那会儿就帮她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