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的卫生间不大,装修时间太早,当初也没做干湿分离,所以洗完澡之后整个卫生间都充满了水汽,黎琢瑾记得当初他借住在这里时,就是和虞梓父子一样,洗完澡后到客厅里吹头发的。
如今显然习惯还没变,虞梓湿濡着头发走出来,走到客厅里,从电视柜上方拿了电吹风,然后就站在旁边插座边上开始吹头发,发尾的水珠滴得更快了,浸湿了一点睡衣的衣领,有的水珠还落在虞梓脸上或者颈部露出的皮肤上,蜿蜒滑下。
黎琢瑾喉间轻滚,然后收回了视线。
他寻思着,搞什么鬼?
要不是虞梓一脸清正,睡衣其实也穿得很正常,在外面吹头发也确实是老早就有的习惯……黎琢瑾都想怀疑虞梓其实是还惦记着之前“暗恋”的玩笑,现在在色--诱他了。
说起来,果然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比如他纯粹的眼睛……三年前在虞家,看到虞梓这样吹头发的时候,他可没这么多心浮气躁的想法。
就在黎琢瑾已经快怀疑上自己的性取向时,虞梓吹干了头发,问黎琢瑾:“你还不去洗吗?”
“哦,对,我去了。”黎琢瑾这才回神。
他居然看完了虞梓吹干头发的全称……
卫生间里还有残留的水汽和热意,黎琢瑾拿着洗漱包和换洗衣服走进去,看到虞梓刚才换下的衣服还放在架子上,不由得舔了下自己的牙。
偏偏虞梓这时候又走了进来,自然地拿了衣服:“差点忘了。衣服分开洗吧,我明天再洗,你想待会儿就用洗衣机还是也明天再洗都行,随便你自己安排,现在时间太晚了,我先睡了啊。”
黎琢瑾感觉着越发逼仄的周遭空间,点了下头,言简意赅:“嗯。”
虞梓没发现异样,拿着自己刚才洗澡换下来的衣服去了阳台,放到了洗衣机旁边的脏衣篓里,明天再洗。然后他去了他爸的卧室,坐在床上先给他爸发了条消息,问加班情况。
想了想,虞梓又别扭地补了句:【……虽然你的想法很离谱,但瓜田李下为了不让你继续瞎想,我睡的你房间,放心吧。】
虞风大概是还挺忙,不过电脑上挂着微信,马上看到了消息,也就忙中抽空只回了个简单的表情符号:[晚安]。
虞梓又往卧室门外看了眼,寻思着黎琢瑾又不是没在这里住过,三年以来他们家也没发生多大变化,用不着他担心黎琢瑾哪里搞不定。
于是虞梓安心睡觉了。
黎琢瑾却不太安心。
他先用“我是个不能免俗的视觉动物”的理由,安抚了自己对虞梓莫名的躁动,然后开始洗澡。
洗头发的时候,他乱七八糟的心思就换了个乱七八糟的思路刚才看的那个恐怖片里,主角洗头的时候花洒突然往外流长头发来着……
主角抬头一看,正好对上花洒里的无数只红彤彤的眼睛,那眼睛往外淌着血,于是主角被淋着一身红。
可惜那红不大喜庆。
黎琢瑾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接着洗头发。
半分钟后,黎琢瑾加快了洗头发的速度,然后匆匆冲洗干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破釜沉舟”地抬头看了眼花洒虽然理智上知道不会闹鬼,但就是非得看一眼才安心。
黎琢瑾接着洗澡,咬牙切齿地想着,果然不该洗漱之前看恐怖片。他以前分明记着这教训了,但今天被虞梓兴致冲冲地一带,就什么都忘了,真是诡异。
……
颇有点心疲力尽地洗漱完,黎琢瑾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虞梓那边已经关了灯了,倒真是没把他这个客人当需要照看的外人。
黎琢瑾吹干头发,进了虞梓的卧室,躺到床上那一刻感觉还挺怪的,明明三年前他到这里来的时候可没这么多闲心思东想西想……
不过他那个时候刚差点被黎峭带着一起自杀,偏偏黎峭又确实自杀死了,让他连骂都骂不回去,没地出气,稀里糊涂来了虞家后确实别说心浮气躁了,连注意力都懒得多分出去。
一边咂摸着,黎琢瑾一边闭上了眼,试图尽快入睡。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按理来说他作为一个鬼片老观众了、早就该和观影“后遗症”和谐共处了才对,还跟年少时一样看的时候沉浸、看完了在回味中害怕得睡不着,真是没出息……
黎琢瑾唾弃着自己的胆量,又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才迷迷糊糊有了点睡意。
就在这时候,他耳边隐约听到了什么动静。
像是……鬼脚印踩在地板上,拖拖拉拉的踢踏声,声量不大,但频率挺有规律,而且好像还越来越近了……又越来越远了……
黎琢瑾骤然睁眼,本来就不沉的睡意这下彻底被惊散了,他猛地坐起身,看向卧室房门。
三年前他借住在这里时,一点客人的自觉都没有,甚至“鸠占鹊巢”得理直气壮,能把这房间的原主人虞梓气到炸毛。当时他在这里,这间卧室的房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关着的。
但今天房门是开着的,黎琢瑾睡前没有特意关上,一是因为他看到睡在虞风房间的虞梓那边也没关房门,大概是平时父子俩在家没这个习惯。
如今的黎琢瑾已经比三年前那个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心里愤世嫉俗、叛逆得自觉心思阴暗的自己成熟平和了不少,愿意的时候他是能关注到人际交往的细节的。既然虞梓都没关门,那他这个做客的当然随主便。
此外,还有第二个原因的影响……虞梓这房间其实不大,放完床、书桌和衣柜就所剩无几的一个偏方正的房间,黎琢瑾走进来时突然回想起今晚刚看完的鬼片里,主人公的房间就和这规格差不多……
于是更加决定不关门了,不然有点显得像自己住进棺材,还捎带着主动拉上了棺材盖?
当然,这话不能告诉虞梓。
抛开不想让虞梓知道他怕鬼这件事不提,还有就是,要是虞梓得知自己的房间被联想成了鬼片里的取景地,还被进一步联想为了“棺材”、房门都成“棺材盖”了,他能当即把黎琢瑾分成八片,也就省了黎琢瑾担心自己遇鬼被分食了,虞梓能帮他直达这“目的地”。
当下,复而起身的黎琢瑾,更庆幸自己没关门了,抬眼望去卧室外面情况一览无遗,少了一步要不要下床开门、往外看看是什么动静的纠结。
电光石火间的胡思乱想几秒过去,恢复“我是个人,我生活的现实世界里没鬼”这种脚踏实地认知的黎琢瑾突然醒了神,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维从刚看完不久的鬼片里跳出来,对外面扬声喊了句:“虞梓?”
这房子里就他和虞梓,刚才虽然半梦半醒但也没听到开关大门的声音,应该不是虞风加班回来了,只能是虞梓在走动了。
果不其然,虞梓的身影很快循声走到了卧室门口,他手里还拿着喝水的杯子。
“怎么?”虞梓问。
黎琢瑾的心落了地,借着微薄朦胧的月光看着门口的虞梓,他镇定自若地摇了摇头:“没事儿,你干什么呢?我吓一跳。”
说完了,黎琢瑾一顿他最后这句话怎么就顺口吐露出来了?!
虞梓果然抓住了这个关键,纳闷道:“我可能是酸奶喝多了,刚才睡着睡着突然渴醒了,起来喝点纯净水……吓一跳?我做什么了让你吓一跳?我都没出什么动静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