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退役了?”晏开没想到对方也要走了,“和李队一起吗?”
“和他没关系,我三个月前就提交退役申请了。”陈凛叹了口气,“如果你想走的话,我可以帮你。”
晏开却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走不了的。”
“别人或许不行,但是我可以,只要你想走就能走。”陈凛十分笃定道,“贺染那边你不用担心。”
晏开又把自己手腕上的金色手环量给对方看,正想解释一番,却又听到陈凛说:“这只是个普通的手镯,他在沙特一家金店随便买的而已,你不信可以回去拿东西剪断试试。”
“……”晏开有些愕然。
“不过如果你不想走也没关系,我就问问。”陈凛拍了拍对方的肩,“基地不是久待之地,你一个人以后行事要小心一点。”
“……”
陈凛走出几米远后,晏开又追上去跟对方说:“我想走。”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陈凛和晏开约定离开的这一天,对方说晚上七点走,让他在医护室里等着就行。
晏开这次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他其他行李还在贺染那里,他唯一的行李就是兜里那张身份证。
看着表盘上的指针走到六点半,晏开开始有些紧张了,今天傍晚的天空像是被枪打碎了心脏,霞光格外的红,红得让人觉得愈发焦灼不安。
他坐在桌子前,正握笔犹豫要不要给贺染留个字条什么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晏开以为是陈凛来了,结果来人却是提前回来了的贺染。
看到贺染,他整颗心都因为做贼心虚都吊了起来。
而贺染只是立在门框里,背后的血红色霞光将他整个人裁剪成一个棱角分明的黑影,让人觉得有一种虚诞的可怕。
晏开望着对方,局促之下他似乎看到有什么晶莹反光的液体顺着贺染的下颌滴下去。
他恍惚了一下,以为那是汗水时,却又听到贺染说:“罗戬……没了。”
◇ 第42章:大梦终醒
“罗戬没了。”
这四个字在晏开的大脑里回荡了好几声,他一时咋舌,连确认真假这种话都忘了要说。
贺染说完这话后,也是沉寂了相当漫长的几秒钟后才转身跑走。
晏开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那四个字,他想到了罗戬那张不苟言笑却又真诚的脸,想到他和贺染很久以前偶尔一起逗罗戬时,罗戬难得露出的两个酒窝,他走神了将近五分钟后又意识到滑过贺染脸颊的是眼泪,他霍然起身,想要追上去时,却在外面的台阶上碰到了迎面走来的陈凛。
陈凛见状就拉住了他,“你东西收拾好了?”
“陈队……”晏开脸上有几分失神的不冷静。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回宿舍拿个东西我们就走……”
晏开打断对方的话,“抱歉,陈队我……”
“怎么了?”
“我不走了。”晏开忙慌道,“我还有事!”
说完,晏开就急匆匆的跑走了,但他跑出一段距离后又转头回来跟对方挥手说:“祝你一路顺风,也谢谢你这两年多的照顾了!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能再见到你!”
……
红楼一楼内,贺染跌坐在墙边上,脸上还有没洗干净的油彩,因为眼泪的缘故,两边脸颊被晕染成了有些斑驳的墨绿色。
马飞看着地上那条断臂,仍是不死心的蹲下去扒开那已经被烧得差不多的衣袖,直到看到这只断臂的左手腕上确实戴着一根红线,他难以置信的脸上才慢慢浮出一丝苦笑:“才22啊……”
尽管这一趟损失惨重,没能回来的不止罗戬一个人,但按照罗戬的作战能力来说,这样的意外还是太令人出乎意料,杰瑞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贺染几度想开口,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他们还是从跟队的士兵得知罗戬是在他们撤场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四五岁的女童被遗留在废墟里,罗戬心软去救了人,被埋伏的敌方发现后狙穿了大腿,结果没能跑回来被手雷炸死的,战况太激烈,贺染只能捡回来一条手臂。
杰瑞心情同样沉重,“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抚恤金我到时候去送吧。”
“没有,他家里人都抽大麻死了。”马飞用纸巾擦了擦罗戬的手心手背,擦干净后看到的却只是死白的肤色,“给他找个好地方埋了吧……多烧点纸钱,生前挣了那么多一分也没用着,在那边用吧……”
“我不太懂东南亚的祭奠方式,你们看着办吧……”贺染艰难起身往楼上走,每一级台阶都走得异常吃力。
回到房间后,贺染把脸上那些难受的油彩洗干净,他坐在明亮的落地窗前看着渐渐昏暗下去的天色,眼里最后一点亮色也没有了。
身后有脚步声在靠近,但贺染已经没有心思去管来人是谁了。
晏开慢慢蹲下身去,干涩的唇缝始终张不开,他用掌心给对方擦去脸上的泪痕,两人四目相对时,贺染第一次领会了晏开多想离开这里的心情。
“我也……有点累了,晏开。”贺染哑声说完,滚热的眼泪又掉下来。
晏开跪在对方的两条腿中间,毫不吝啬拥抱深度的将贺染抱在胸口前,“那就休息一下吧。”
克制的哽咽声慢慢失控,贺染脆弱得不像他对自己要求该有的形象。
次日天还没亮晏开就醒了,因为他感觉被窝里有些热得难受,明明都开了空调,他摸了摸身边人才发现热源来自对方,他连忙打开灯,仅仅看了一眼就确定贺染是发烧了。
昨晚贺染哭完什么也没吃就睡了,发烧应该是有情绪加成导致的,晏开连忙下了床,他拿走对方的车钥匙,第一次尝试在错综复杂的道路上行驶,毕竟从这里去医护室来回最少要花将近一个小时。
贺染是因为手背上的刺痛感醒的,那时候天也才刚刚亮,晏开正在给他挂点滴,他头又重又痛像是被灌了铅,只是稍稍扭一下头就胀痛不已,嘴里更是苦得发涩。
“先喝点水,我叫人去给你拿早餐了。”晏开托起贺染的头给对方喂了一点水,“你觉得冷的话就跟我说。”
贺染声音干巴巴的说不出话,又眯眼回去了,周七很快就把早餐送来了,晏开一口一口给对方喂了个七分饱,又让对方继续睡一会儿。
好在贺染体质一向都好,下午这样烧就退得差不多了,但是整个人状态还是很差,贺染也不说话,眼神长时间总是一副空洞而无力的样子。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两天,晏开觉得贺染的身体应该没问题了,但他的精神状态就不见得了。
既然贺染身体没事了,晏开也该收拾东西回去了,这两天里他一直和对方同吃同住,如果是平时,这两天两夜里贺染该有说不完的话,可是这两天他们竟然一次对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