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开没想到对方会说中文,他这会儿才重新认真上下端详了对方一番,虽然瞳色不是亚洲人常有的颜色,但怎么看还是有东亚人的特质在脸上的,因而他可以断定对方大概是个混血人种。
“我可以再待一会儿吗。”晏开尽量冷静询问道,“我现在不知道要去哪里。”
男人上下打量了对方片刻后才问:“你前面在喊的名字是……贺庭?”
“是……请问你认识他吗。”晏开一向沉稳,可今天遇上这么大变故,不由得也有些失了冷静。
男人在提到这个名字后,明显表情变得多了一点探究意味,但脸色始终是冷冰冰的,“你找他……干什么?”
“向他求助吧应该是……”晏开垂眸,“我不太清楚这条船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不想被驱逐下船。”
“你觉得他能帮到你?”
晏开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他还是中肯的回答说:“船上我只认识他。”
这时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他菲薄的唇角明显有上扬的幅度,“如果我告诉你,这艘船就是他的,要把你们驱逐下船的也是他呢。”
“……”晏开一时不知道该相信这个只认识了二十分钟不到的男人还是那个隔三差五就会来甲板找他聊天的贺庭。
“出去吧,我这里不是避难所。”男人毫无温度道。
非亲非故的,晏开也没有让别人帮助自己的义务,于是他点了点头,朝门的方向走。
但是手在刚刚抓到门把手时,晏开又回头问对方:“请问您有剪刀吗,我想……”
男人看着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的头发太惹人注目了,我想剪掉。”晏开为难的捋了捋胸前有些凌乱的长发说。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明亮奢华的房间,他想了想:“或许有吧。”
晏开松开了门把手,站在原地继续说:“可以借给我用一下吗。”
男人没回答,而是转身去翻找起抽屉柜子起来,最后他找到了一把细长的金剪刀,看着应该是吃某类食物用的餐用剪具。
晏开又问他能不能借镜子一用,剪完他就会离开,男人没有异议,让他自便。
这房间就有一张梳妆桌,晏开坐到镜子前,他用手指作梳,从头到尾将柔软细长的发丝顺了一遍。
男人靠在窗边,静静打量着窗外岸上的动静,房间里很是安静,打破这平静的是剪刀与头发接刃的声音。
男人往镜子那儿看,只见晏开一截一截的剪去前面的几缕头发,然后再整整齐齐放到桌子上,他应该不是很想把地上弄得全是头发屑。
察觉到对方在看自己,晏开有点尴尬的解释说,“让你见笑了,我不太擅长这种事。”
男人走到他身后,替他挽起背后一缕遗漏的头发送到胸前。
“他们应该是把我认成女人了,我想把头发剪短,可能会比较好。”晏开再次解释说。
没想到男人突然短暂的哂笑了一下,不留情面道:“你剪成这样应该会更加惹人注目。”
晏开当然知道对方在说自己剪得很难看,“我是第一次给自己剪头发……”
男人盯着镜子里红晕上脸的人,嘴唇动了两下却没说什么,但他从晏开手里拿走了剪刀。
晏开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五指已经穿过了他的发丝,指腹轻轻扫过他的头皮,对方用五指为他理顺了剩下的一半长发然后再将头发分成几股,紧接着他听到对方说:“头抬起来一点。”
晏开照做了,他微微抬起下巴,看着镜子里的画面,他才意识到对方是要帮他剪头发。
男人始终一言不发,晏开耳边有的只是剪刀剪断他发丝接连不断的咔嚓声。
后来对方又找来一张浴巾给他披到肩上,这是为了防止头发碎留在身上,男人应该也不擅长这种事,但是他的耐心很足,没多久,陪伴了晏开几年之久的长发变成一簇簇弯弯绕绕的过往掉落在地毯上。
因为工具有限,男人只能尽量帮他剪出个常见的男士头,后脑勺那里还参差不齐的,不过这也不难看,晏开自己抓了一下,他还是很满意的。
晏开同对方道了谢,然后又开始脱衣服。
男人这下表情微变,问对方什么意思。
晏开解释说自己已经被那群人眼熟了,尽管剪了头发,但是他担心他们还记得他的穿着,他想把外面的衣服脱了再出去。
男人没再说什么,晏开再三道谢后就出去了。
但他离开房间后并没有走远,而是一直猫在顶层里,一直到第二天天亮,轮船再次启航他再下去。
船上少了一半人,他需要更加小心谨慎,后来因为一点误打误撞,船上有人出了意外,他以自称临时船医的身份为自己求得了生存的希望。
一周后,船只在泰兰某个岛上靠岸,有一部分人得以自由离开了,但是他不行,因为他已经被默认为是这艘船上的船医,也就是“自己人”了,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名正言顺进入了一个叫WOLF的国际雇佣兵组织了。
这期间他没有再见过贺庭和那个混血男人,他稀里糊涂的被一个叫马飞的人安排在了岛上的医护室里工作,而他居住的宿舍就在医护室所在这栋军用宿舍楼的四楼。
在目睹了几次血腥残暴的画面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他问过马飞自己是否可以离职,但对方给他的回答是不行,他的职责积分还不足以自愿离岛。
但晏开又不能说清事情原委,因为他亲眼目睹了一个像他一样自称是厨师混上岛来的年轻人试图逃离岛屿最后被击毙的画面。
一直到一个月后,他被传到草场为拉练中的雇佣兵急救,他再一次看到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当时他正在靶场中间为一个骨折的年轻士兵做急救工作,而那男人就坐在一旁的轮胎堆上看着他忙活。
回去后,他跟马飞打听起这人来才知道对方叫贺染,是组织老大的儿子,刚刚从北俄某部队退役,也是一个月前跟他坐着同一艘船刚刚上岛的。
晏开深知身边全都是群狼才虎豹,他迫切的想要逃离这里,所以他动了向贺染求助的心,毕竟船上一事让他觉得贺染或许是个好人。
可他又没有与贺染碰面接触的机会,又过了一个月,他都没有再见过贺染,慢慢的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开始另寻出路了。
但是没几天后,他被传去红楼,说是有人受了重伤,他赶到那儿了才知道受伤的人是贺染。
贺染当时已经是半晕过去了,他的胸口前有一道非常长非常深的刃口,血淋淋得翻开了肉花,已经是必须要局部麻醉和缝针的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