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穗从萧守义身后走出来,一一扫视他们,忽地?厉声发问:“先告诉我,你?们究竟是先帝的兵,还是范钊的兵!”
两百御前军一怔。
佟穗指指自己:“我与老爷子在?剑阁道?救先帝的时候,范钊在?哪里?萧侯在?凉州打吕胜的时候,范钊又在?宫里做了什么?”
“我告诉你?们,他杀了皇上,杀了先帝唯一的儿子!那是先帝啊,是蓟州的韩总兵,如今他尸骨未寒,你?们就已经忘了吗!”
有人攥紧了手?里的刀,有人抿紧了唇,有人泪水夺眶而出。
佟穗:“我会永远记得?先帝的恩情,记得?右路军跟蓟州军在?晋州并肩作战的血与汗,记得?咱们一起?跟随先帝进驻京城的意气?风发。所以,就算萧侯带大军进城,我们夫妻也?不会主?动杀一个蓟州兵,不会背叛曾经的同袍,你?们若忘了,那便动手?吧,我就站在?这儿,半步都不会退。”
“来吧。”萧守义丢了枪,站到佟穗身边。
萧玉蝉哭着挡在?二嫂身前,怒斥那些御前军道?:“范钊忘恩负义不是人,你?们蓟州军也?都不是人吗?亏我们在?北地?的时候还那么相信你?们!”
屋顶之上,张超放下手?里的弓箭,跳下来,挡在?萧玉蝉面前:“人是我杀的,你?们要杀就杀我。”
他这么一说,登时有个蓟州兵举起?了刀,可面对?那么一个青涩的少年郎,他最终还是将刀丢到了地?上。
有了第一个,也?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没多久,这里的御前军都扔了刀,围着范钊的尸体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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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鼎门?外。
萧缜来到鲁恭身后的东营大军前,扬声道?:“我萧缜效忠的是皇上,东营也?好南营也?好,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将士都是皇上的将士。而今皇上生死不明,范钊狼子野心欺君犯上,被我叫到的诸位指挥使若有志讨贼,就请带上你?们的兵,随我进城!”
“宋达!”
“到!”
这一卫所的兵整整齐齐地?改站到了萧缜身后。
萧缜继续点将:“白鸿轩!”
“到!”
第二个卫所的兵也?移了过来。
十四万大军,二十五位指挥使,带着各自卫所的兵马一个不落地?都更换了阵营,萧缜的对?面,就只?剩鲁恭一人。
别说城墙上的御前军,连鲁恭都愣住了,震惊于萧缜在?东营的威望居然比他预料的还要深重?。
萧缜与鲁恭对?视一眼,准备带大军往长夏门?那边去。
“慢着!”
鲁恭喊住他,随即来到城墙之下,对?上面的蓟州旧部们道?:“范钊大势已去,你?们还要跟着他送死吗?萧侯素行仁义,你?们现?在?打开城门?,我保证萧侯既往不咎!”
蓟州兵望向护城河对?岸的萧缜。
萧缜拱手?道?:“萧某只?想救驾,只?想与阔别半年的家人团聚,还请诸位同袍成全。”
初冬深夜,不知何人发出一声叹息,稍顷,洛城最厚重?的定鼎门?于月色下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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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
佟穗对萧守义道:“二叔, 这里就交给你?跟小超了,我去厅里坐会?儿,有些冷。”
萧守义点点头,嘱咐女儿:“扶你二嫂进去。”
萧玉蝉忙将斗篷罩在佟穗肩上, 再扶住佟穗的胳膊。
佟穗察觉到萧玉蝉在抖, 抖得很厉害。
走到厅堂前, 萧玉蝉往后瞄了眼, 紧张地问:“二嫂, 要不要把帘子放下来?”
佟穗:“不用?,继续敞着。”
再走几步,萧玉蝉扶佟穗坐到北面的主位上,她?站在旁边,将院子里那两百个侍卫看?得更加清楚。
萧玉蝉脸上还挂着泪,心跳得剧烈,比那年囚龙岭的山匪杀到自家时还要慌。
“二嫂, 他们真?的就这么降了?过?一会?儿会?不会?后悔,重新拿刀冲进来?”
真?那样?, 光靠自家老爹能拦住吗?
佟穗让她?听外面的鼓声:“城门?击鼓, 三下为一通。一通鼓表示发现了敌情?, 要关闭城门?迅速备战,二通鼓表示敌军已经兵临城下,三通鼓表示敌军正在攻城,五通鼓表示城门?失守。那你?数数, 现在是几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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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蝉凝神?倾听, 只觉得鼓声如雷密集地落在她?心上, 什么通不通的她?不懂,就只数声下, 偏偏那边擂得太快,好像终于数完了,突然又敲了起来。
萧玉蝉急得都冒汗了,佟穗见了,直接告诉她?道:“是五通,你?二哥的骑兵已经进城了。南城门?离咱们最远,有十里地,但以骑兵的速度,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冲过?来。御前军总共才两万,你?二哥手里有近五万骑兵,院子里这些人一清二楚,换作你?,是豁出自己的命替范钊报仇,还是投降保命?”
萧玉蝉马上道:“肯定投降啊,范钊又不是我哥我爹。”
佟穗笑笑。
将士们重义气,但也分时候,像在剑阁道,将士们明知要填进去无数性命才能从梁军手里救出先帝,几万将士汇聚起来的忠君大义再加上主将的威望与军令,让少数怕死的小兵也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但如果主将战死群龙失首,小兵们没了信心与约束,大概就会?一哄而?散。
院子里的这两百御前军,他们既没有值得他们拼死的大义,主将范钊一死,败鼓一响,哪个又会?继续拼命?
有的帝王高官不把小兵们当回事,死几万十万都只是战报上的数字,可每一个小兵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自己的爹娘妻子亲友,但凡有退路,他们都渴望活着回家。
萧玉蝉想了想,有个地方不明白:“御前军是只有两万,可东营还有十几万大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