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也不用担心我自己的表现太矫情,宋恒焉不是陈女士,不会在我哭的时候还冷嘲热讽的,加剧我的难过。

“我想叫我哥明天陪我妈去复查。”我说。“倒不是我的新公司有多难请假,也不是我不愿意陪她去,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我以前生病的时候,陈女士并非完全不照顾我。到了吃药的时间,她也会提一嘴,叫我记得吃药。

只是她绝对不会像对我哥那样,把药泡好了,端到对方面前,还拿个汤勺给对方喂下去,不忘一口一口吹凉。

因为在她看来,我的病总是好得很快,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既然我自己有手有脚,就没必要腾出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来费心照料我。

可是在长大后,她每次不舒服的时候,首先都是来找我,不管我有没有在忙。就算我请假了去陪护她,照顾她,也不会听到任何一句好话,因为在陈女士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的工作没有我哥好,我每天的工资没有我哥高,就算我的任务暂时被耽误了,事后多加一点班就可以做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亏损,这就是陈女士的逻辑。

但凡我有一点犹豫,陈女士就会搬出她以前是如何把我们兄弟俩辛苦养大的恩情来说事。所以我拒绝不了,因为我知道她确实很辛苦,因为我不想辜负她的辛苦。

可是为什么总是我呢?我的工作也是工作,我要请假也不容易,扣掉的工资不会回来,加班也不一定就会有补偿,有的时候领导还会怀疑我是在找借口躲避工作,会把我叫去训一顿。

我也会累,我也会难过。然而陈女士好像从来都意识不到。

就只是因为我没有我哥优秀,所以我就应当被这么对待吗?

我吸了吸鼻子,一股脑地倾诉以后忽然有些清醒了。我很少会把这些事跟其他人说,一来是因为这是我家里的事情,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二来是因为就算我说了,别人也没法帮到我。

可是宋恒焉的怀抱太温暖了,不知不觉我就全都说了出来。

他一直认真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不耐烦,等我说完才开口,“你只是太心软了,难知。”

大概是确实不擅长言语,宋恒焉说得很慢,可是我能感受到,他有在专心地思考要怎么说才能让我好受点。

“我很喜欢你的心软,但是既然你母亲并不在意你,你可以试着对她强硬一点。”

我突然意识到,我不把这些事跟别人说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我害怕在我倾诉完之后,对方不仅不理解我的难过,还会反过来指责我不够孝顺,要我待陈女士再好一点,无论她是怎么对待我的,毕竟归根结底,她是我的母亲。

要是在那么难过的时候,还要被人扣上不孝的帽子,我宁可将这些负面情绪都自己消化算了。

可是宋恒焉不会。我发现了,不管怎么样,我在他这里都是第一位的。他不会搬出道德那一套来绑架我,不会和我站在对立面。他只会站在我这边。

这是我从没料想过,也不敢奢望的待遇。我知道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也知道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从不指望别人有多么把我放在心上,那样只会换来很多次失望。

但除了先前我自己闹出来的乌龙以外,宋恒焉并未让我失望过。

有了这样的认知,压在心头的大石忽然也变得没那么沉重了。我又再躺了一会,等积累到足够的勇气了,才拿着手机去楼梯间给我哥打电话。

“哥,妈最近腿脚不太好,上次我带她去医院检查了,明天你可以请假带她去复查一下吗?”

周千澍一口答应,“没问题。”

他连缘故都没问,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我突然又有点想哭,“哥,谢谢你。”

“这么客气干嘛?”周千澍警惕道,“你不会又想让我帮你去医院看宋恒焉吧?他可以直接请护工。”

我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流出来,就笑回去了,“哥,你有那么讨厌恒焉吗?”

“不然呢?”周千澍毫不客气道,“猪拱了你家的白菜,你还得感谢猪?”

“……也没有猪会长得那么好看啦。”

我哥当即立断挂了电话,一秒都没耽搁。我不由地笑了几下,又收起笑,拨了陈女士的号码。

【??作者有话说】

黏糊指数不断↑中,有一个宝宝即将被另一个宝宝吃干抹净

◇ 第74章 74.做了

前面几通她都没接,不知道是不是在忙。等她终于接起来了,语气自然是非常不耐烦的,“干什么?”

“妈,我已经跟我哥说了,明天他请假带你去医院。”

“你让你哥请假了?”陈女士听起来恨不得穿过话筒,给我响亮的一耳光。“不是跟你说了吗?他工作很忙的,你让他别请,大不了我自己去就行了,谁让我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呢。”

要是没有宋恒焉方才紧实的拥抱,我这会可能又会濒临崩溃。但是,也许是想到,就算是最糟糕的状况,也有个人会站在我这边,我的内心安稳了不少,在听到陈女士的阴阳怪气时,也不至于伤心到没法接话。

“妈,白眼狼也有工作,白眼狼也要忙的。不是只有我哥的工作才是工作。我请假的次数太多,也会被领导训的。”

那头静默了片刻,“啪”一声挂断了。

很显然,陈女士并不认为我的说辞是占理的。她仍然很生气,仍然把我放在了白眼狼的位置上,忘记了她曾因为我哥而忽略过我多少次。

人都是这样的,对别人的错记得很清楚,对自己的错却会相当宽容。

我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平复着心情。

反正,至少我哥和宋恒焉都是爱我的。

人也不可能被每个人都爱啊,那也太贪得无厌了。

我回到病房,宋恒焉的病床上支起了一个小桌子,上面摆着好几道精致的菜肴。

“我让秘书送来的,一起吃吗?”

只用粗略扫一眼,我就看出来了那些菜都是我爱吃的菜。

我想起来了,在我刚来到宋家,因为陌生的格局而感到很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就是因为在床上看到了熊玩偶,才觉得高兴了一些。

那会我更多觉得是巧合,现在想想,在暗恋我的这些年里,宋恒焉早就把我的喜恶都记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