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道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梁辰双臂一撑,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游到深水区,任水没过头顶,整个人被水包围到密不透风,梁辰才闭上眼睛。
可是那两道依偎的身影一直在他眼前,哪怕刻意闭塞视听,憋气到心肺缺氧,也挥散不去。
顶楼总经理办公室,梁霄寒自隔间换好衣服出来,见陈仅还是直着腰杆坐在沙发上,笑着说:“不是每天都要午休吗,今天怎么不睡?”
陈仅摇了摇头。即便他不说,梁霄寒也知道他极不喜欢在公司使用“特权”,无论是专门给他睡觉用的会客厅,还是梁总的区别对待。
“那把这杯咖啡喝了,特地给你冲的拿铁。”梁霄寒说。
刚才他在健身房锻炼,透过玻璃窗看见梁辰在泳池边徘徊,不多时陈仅也来了,捧着一盆枝叶茂盛的植物,两人坐在泳池边相谈甚欢,甚至发生肢体接触梁霄寒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行动已经先一步,走在前往泳池方向的路上。
先前也从周经理那里听说了两人一起去钉子户家的事,结合眼前的状况,实在很难没有一种被隔离在他们的世界之外的危机感。
陈仅端起咖啡杯,一口喝掉大半。
梁霄寒走过去,坐到他身边,笑着看他:“我知道你一向公私分明,但是没必要在公司里和我避嫌,你能在部门和项目组里坐稳位置,凭借的是你自己的能力。”
陈仅不语。他并非对自己的工作能力不自信,只是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在公司里和梁霄寒走得太近,那些风言风语哪怕不会动摇根本,也难免让人心烦意燥。
像是知道陈仅心中所想,梁霄寒几分懊恼地说:“其实我已经尽量克制了,可是有的时候难免……”
陈仅垂眸,很低地“嗯”了一声,态度也有所软化。
自是没错过他的变化,梁霄寒笑问:“你最近和梁辰走得很近?”
“……没有,都是工作上的接触。”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对待工作还算用心。”
梁霄寒对陈仅保守的评价不置可否,转而从另一方面点评道:“他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
才二十三岁,对男孩子来说还没过叛逆期。回想那个年纪的自己,不也是善恶分明,一股子蛮劲。
“不过他很幸运,拥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
财富,亲人,母爱,光明的身份,选择的自由,这些构成他做任何事的底气。
不是谁都可以这么幸运。
握住陈仅的手,梁霄寒眼中有珍惜流露。
“现在会站在我这边,无条件帮我的,就只有你了。”
其实陈仅并不完全认可梁霄寒口中的“无条件”,毕竟若不是梁霄寒做慈善,他们俩就不会相识,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
连陈仅自己都无法确认,他对梁霄寒的感情是否源自于感恩。
虽然古今中外也流传着许多类似的佳话,可是陈仅始终认为,通过某种利益往来作为纽带转化的感情不够纯粹,真正的爱应当是抛却所有外在条件的灵魂共振,还有本能的互相吸引。
而陈仅其实也非常清楚这样的想法太过理想化,甚至太天真。
高速发展的社会看似赋予人类极大的自由,实际上人类却一直在承受来自各方面的无形束缚,感情上尤其如此,性别,门第,职业……很少有人能不在乎这些,全情投入情感体验本身。
当然也有截然相反的例子。陈仅所在的设计部有一名叫齐雪茹的女员工,半年内请假五次,顾盼偷偷告诉他,其中有三次是去打胎。
据说齐雪茹的男朋友不仅不戴套,还没工作靠她养。就是这样一个所有人眼中的无能渣男,齐雪茹愣是和他在一起五年之久,无论周围的人怎么劝,她都无法下决心与他分手。
顾盼曾吐槽说齐雪茹一定是被那男的下了降头,陈仅也不赞同齐雪茹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行为,但毕竟是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他也没有立场评判置喙。
这天陈仅帮齐雪茹去人事部递交请假条。
近一年来齐雪茹请假频繁,除了部门领导对此不满,人事部那边也颇有微词。有次人事部的员工来设计部串门,半开玩笑地说齐雪茹一个人的请假次数就顶得上其他部门所有人,自此齐雪茹没脸再去人事部,实在需要请假只能找其他人代劳。
陈仅平时话少,也从不参与同事之间的八卦讨论,自然成了齐雪茹的最佳求助对象。
其实陈仅清楚齐雪茹找他的另一个原因公司上下都对他和梁霄寒的关系心照不宣,就算看在梁总的面子上,人事部也不会为难于他。
果不其然,陈仅刚把假条递过去,对面二话不说就给批了。
从人事部出来的时候,在门口碰到梁辰,陈仅看一眼他手里的转正申请,问:“你转正还需要申请?”
“是我的助理。”梁辰罕见地一脸愁容,“他才来一个月,我担心人事不给过。”
陈仅说:“会审批通过的。”
“何出此言?”
“因为你姓梁。”
“……”
梁辰笑了:“想嘲讽我关系户可以直说。”
陈仅并没有嘲讽的意思。稍微严格点算,大学毕业后就在梁霄寒的引荐下直接进入这家公司的他自己也是关系户。
而梁辰好像和他一样,并不享受所谓的特权带来的便利。
却也不会故作清高地不承认或者不接受,梁辰说:“我们来打个赌,如果审批通过,你赢,没通过,我赢。”
被问到赌什么,梁辰干脆道:“钱吧,金额赢的那一方定。”
陈仅接受了他的提议。
一周后结果下来,人事部根据试用期间的月度考核成绩签署意见,再递交总经理办公室审核,最终批准简言之在内的三名实习员工提前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