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倒是顺溜。人呢？”

卫衡没有说话。

见没有回应，卫岚：“说话？”

卫衔在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他那里一块住着呢！”

“你哥说的是真的？”

卫衡握紧了拳头，低下头：“是。”

卫岚哼了一声。短鞭扔到地上，沾染了丝丝缕缕的血迹。但女alpha的一步步都仍让人心惊。

“长进了，连家里人都骗。你可想清楚了，再说一次，真的没关系？”

“没关系。”

……

鞭子如雨点般落到卫衡背上，卫衡一开始还能忍着不出声，后来，就只能把全身的力气用在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被打倒。他知道，若是被打趴下去，母亲只会更生气。不一会儿，alpha宽阔的背上就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洇出的血液把破破烂烂的衣服都润湿了。一股腥气蔓延在空气中，因为每一鞭下去，都会带起鲜血和肉沫。

女Alpha的体力似是没有止境，一鞭鞭，都带着和原来第一鞭一模一样的力道。一分不差，一毫不少。卫衡紧紧咬着下唇，他知道，这是母亲给他的教训，让他从身到心，都狠狠记住这一课。卫家人从不后悔，做了什么事情就担着，不惋惜，也不回头。但是，他也必须明白，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一得一失，就不能后悔。

鞭花炸开的声音敲打在人的心上，抽打着仿佛要把肉体劈成两半。卫衡觉得灵魂都快飞出躯体，那是因为都已经痛得麻木，感觉不到自己的背了……他咽下一口腥味的唾液，内里应该出血了，但就算是吞咽的动作，也会引起后背连带的一次抽痛。卫衡知道自己一定不能晕过去，因为母亲绝对会换个地方再把他抽醒过来。他努力地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想一些事情好让自己从这酷刑中挣脱出来。他想起那个老实又傻气的beta，若遇上的不是他，现在可不知被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母亲这样打他，逼他处理与陈扬之间的关系，也正是问他，真的打算和一个beta在一起吗？

并非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也并非是一时的欲望冲击，而是决定对彼此的后半生负责。在这个以气味、生理性的反应决定一切亲密关系开端的世界，AO的关系显得稳定而绝望，也会有人，妄图冲破信息素的束缚，以灵魂共鸣作为共同生活的基础。但是你卫衡，是不是这样？

卫衡他并不知道，但是在选择是否会伤害陈扬时，他还是没有犹豫地选择保护他。也许这是alpha变态的占有欲，即使伤害，也只能由自己造成。也许这种触动在第一次在玉衡星碰到那具悲伤而绝望的身体时就开始了。在其后的每一天，面对着作为自己名义上妻子的omega时，他却始终有着一种陌生而隔阂之感，但知道亲密无间的那个人是陈扬后，这种隔阂就消失了。

如果一开始和他匹配的对象是陈扬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他想要温柔以对的那个人，却正是白日里对他冷漠排斥的人。但如果不是他见过黑暗里那个人的隐忍和痛苦，又怎么会开始好奇。

因为好奇，而又开始沉溺。不知是由欲生爱、还是由爱生欲，他也问过自己。但看到beta孤单而坚韧的背影，他却也想，这种为了别人负担痛苦的忍耐，是否会因自己而发；因为一点温情而倾其所有，是否也能对自己如海一般深情？

而当他开始考虑他的感受，开始顾忌他的喜乐，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几乎是母亲一停手，卫衡就昏了过去。模糊之中，他看见，爸爸的眼里已经盈满泪水。姐姐带来的十几个医生终于被派上用场。在身体接触到床铺的一刹那，后背的感觉突然全部复活过来，仿佛被汽油烧灼过的一样火辣辣。但在陷入沉睡前的一秒，他心中却只想着一句话：

“不要离开……千万不要离开！等我回来！”

31

“陈扬！”忽然有人叫他。

陈扬回过头，看见一个一身黑色的人，他有些恍神，走近了看，才知道是共事过的一个伙伴。

同事把一个工具盒递给他，说：“恭喜你啊！没什么东西可以送你，同事们一起凑买了个礼物，就当作是给你的升学贺礼吧！”

“这怎么可以呢？”陈扬连忙拒绝，“让你们破费了，我不需要……”

“别客气嘛。”同事说，“这也是大伙的一点心意。你帮了我们很多忙。祝你在天权星一切顺利！”

陈扬只好收下了这个礼物，身边人的善意，总是让他非常感动和珍惜。

他准备离开帝星了。考完试之后，他预估的成绩还不错，升学有一定把握。楚医生已经将楚氏兄弟派来，接他去天权星，做接下来的准备。原本以为最大的阻碍是卫衡，但幸运的是，他已经消失一段时间了，甚至音讯全无，联系不上，反倒让陈扬获得了自由。

“真的不把这个报告亲自给他吗？”赵冲说。

“不了。”陈扬说。

“可惜了……若是老卫看到，肯定很激动……”赵冲说这，又忽然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便不继续下去了。

陈扬考完试后，再瞒着他陈翎的事也没有必要。Beta自然从星网上获知了他一切想知道的讯息，自然也看见了，失踪已久，却在屏幕上被滚动播放的卫衡的采访视频：“我跟陈扬不熟。”

这下好了，连担忧都不必有了。Beta嘲笑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他怎会误会alpha会在意他的去留。

“β326具有未发现的储能功能……”赵冲说，“你可真是个天才，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研究院那帮蠢蛋，一直在问我。”

陈扬摇摇头。也许是因为卫衡所说的玄武最后的遭遇吧……但他发现卫衡并没有把这事告诉别人，他也不必说出去。

“从这个假设出发，才能解释，为什么玄武在能源已经枯竭的情况下，还能进行防御……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在高强度使用的情况下，会出现烧灼和磨损的痕迹……这一切都是因为，β326接收了机甲溢散的能量，而导致自身温度过高，也可以知道，周围的部件为什么会被一齐带动，陷入短路……要解决这个问题，可以在两端加上绝缘材料，并且在外层，增加一圈保护膜……辅以更稳定的材料，制造的内部部件……”赵冲看着这字字句句都是用心和认真的报告，说：

“你真是有心了。老卫这家伙走了什么狗屎运。”

陈扬笑笑。他不过是为了替弟弟还债罢了。

看到陈翎的报道和采访后，他才知道，他对这个弟弟还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他枯坐着想了一天一夜，却想出，他也想不到对弟弟更好的结局了。毕竟没有人做了错事，可以不接受惩罚。

因为陈翎的捉弄，不仅是他，卫衡的命运也发生了重大转折。转换到卫衡的位置上，他也对他做的事无可指摘。

而被困在这个厂房里的这段时间，他才觉得，这样专心致志地做一件喜欢的事，不考虑其他的纷繁复杂，才是适合他的生活。他没什么物欲，也没有很大的野心，平静的生活，和家人朋友在一起，才是他最想要的。

法官判决，卫衡与陈翎之间的婚姻关系无效。但本着alpha应当对omega负责的保守传统，又宣布明宣有义务迎娶陈翎为正式的妻子，保障他的生活和健康；并对卫衡遭受的损失作出赔偿。虽是乱点鸳鸯谱，但也没有非常出乎意料，反倒使得一些老学究，觉得法官的做法兼具情理。

自从亲耳从弟弟嘴里听到，把他当作筹码卖给卫衡时，陈扬已经心灰意冷，不再对陈翎抱有希望。但他还是有点悲伤。因为嫁给一个对他恨之入骨的alpha，对陈翎来说绝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但起码，他的命保住了，也没有陷入牢狱之灾。而生活的幸福，只能靠自己，别人无法赐予。

卫衡替陈扬，教会了弟弟这堂课。

赵冲松了一口气，说：“唉……说起来与你无关……但你弟弟……怪不得卫衡从来不说，我也总觉得怪怪的……”

“抱歉”陈扬说，“是我管教无方。”

“唉……你是beta，又怎么知道omega心里在想什么呢？毕竟AO间的信息素，是天生难以抗拒的。不说了，你现在去天枢星了也好。”beta对于信息素不是那么敏感，赵冲自然觉得，陈扬是无法理解这种感受的。

“说起来也挺好笑的……我还怀疑过你和卫衡……”赵冲摸摸脑袋。

陈扬心里一跳，面色平静地说：“怎么可能？”

“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