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霍霆山下了朝回到未央殿, 已是巳时了。
往常这个时候, 裴莺刚好睡醒。
但霍霆山环顾四周, 又进去寻了一圈, 都没看她,遂问一旁的女婢, “皇后呢?”
女婢恭敬道:“回圣上的话, 两刻钟前太?子妃带着?小殿下来?问安, 皇后娘娘后面和她们一并去了御花园。”
霍霆山没说什么, 转身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牡丹的花期在?四月,长安的春天气温宜人。春有约, 花不误,百花在?这个生机勃勃的季节争相怒放。
今上登位的第一年,便将御花园的规模往外扩了两倍有余,又命人网罗了许多?奇花异草,通通往宫里种,于是全长安都知晓,裴后爱花。
上有所好下必趋之,仅仅一年,长安花团锦簇。曾有左思以一篇《三都赋》引得洛阳纸贵,如今民间皆知裴后让整个长安万紫千红。
作为长安的核心,有数百年积累的皇城底蕴雄厚,御花园经?过扩宽后,更?是如梦似幻。
不过在?霍霆山看来?,那些花除了颜色不一样,其实都差不多?,也亏得她每回都看得流连忘返。
走过一段,霍霆山听到了说话声,声音很轻柔,偶尔夹杂着?稚儿的牙牙学语。
霍霆山没让人通传,不过他将将走近时,裴莺若有所感回头,看见他后弯眸笑了笑,“陛下来?了。”
说着?,她将怀里的奶团子抱高了些,“安安会说话了,方才喊我皇祖母呢,好厉害,才两岁就认得不少词了。”
而后裴莺对怀里的团子说:“安安,这是你皇祖父,喊皇祖父。”
霍霆山看向她怀里的奶团子。
雷惊鹊顿时紧张不已。
她这位舅氏向来?积威甚重,别说她,就连朝中许多?武将都怵他怵得慌,更?罔论?如今才两岁的女儿……
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或许安安觉得如今待的怀抱也很令她安心,小团子吃了片刻手手后,奶声奶气地喊,“皇祖父。”
霍霆山笑了下:“不错。”
一旁的雷惊鹊心头大石落下。
她的女儿小名安安,大名霍长乐,是这一代第一个孩子,虽说不是男丁,但占了长字。
古来?嫡长向来?受重视,女儿刚出生就封了郡主,赏赐流水似的入东宫,但要说她这个舅氏特别喜爱他的长孙女,雷惊鹊其实没觉得。
这个戎马半生的男人对子嗣似乎自有一套他的定律,该给的资源给足,而后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会走到哪一步,全凭自身努力和觉悟,他不会过多?插手。若说能让他殚精竭虑、无比挂心的,除了国事以外,大概就只有……
雷惊鹊的目光往旁边飘,掠过抱着?奶娃娃的姑氏,毫不意?外的,此时她旁侧的男人也在?看着?她,目光含笑。
裴莺逗了片刻怀里的安安后,便有些抱不动?了。
两岁的女娃体?重在?二三十斤浮动?,而安安是霍明霁第一个孩子,在?家很得父亲的宠爱,平日养得精细,小安安吃得肚子浑圆,手臂像嫩生生的藕节,是十足的小胖妞。
“安安长得真好,皇祖母都要抱不动?你了。”裴莺笑道。
雷惊鹊闻声想上前去接人,但她身旁的贴身侍女麦冬先一步上前,“太?子妃,让奴来?吧。”
雷惊鹊没勉强,而裴莺注意?到,她收回手时,下意?识抚了一下小腹。
裴莺稍怔,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不过对方没说,大概是胎位还未彻底坐稳。
长媳不说,裴莺便当不知晓,又聊了两句后,许是碍于霍霆山在?这里,雷惊鹊很快带着?安安告退了。
他们离开后,裴莺也没和霍霆山说长媳可能有孕,而是将话题转向其他,“距科举来?创已有三年,今年想来朝中会多不少生面孔。”
霍霆山并不否认,“确实如此,且今年从寒门考上来?的比上一届多?不少。”
三年前科举新创,从非世家里考进来?的人其实不多?。毕竟此前没准备,寒门底蕴远远不及世家,因?此首回选官十之八.九仍是世家子。
但经?过三年,又有一批悬梁刺股的寒门子终于登上了青云梯。
日光正?暖,有温柔的春风拂过,气温宜人,裴莺被风吹得享受的眯了下眼睛,而后忽然?道:“陛下,来举办一场击鞠吧。”
击鞠,即马球。
前朝也有击鞠赛,且此类娱乐为权贵所喜,甚至还为此流传下不少诗篇。
霍霆山挑了下长眉,“夫人想看击鞠?”
裴莺点头,“想看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我也想百官们多?运动?,不能整日伏案。陛下南征北战多?年,在?马背上建国,总不能手下的官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吧。伏案时日久了容易成病秧子,没有强健的体?魄还如何为民除患?”
“夫人说得是。”霍霆山转了转扳指,“到时候把寒门和世家匀一匀,太?过针尖对麦芒不利于一些政策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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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要举办击鞠赛一事插了翅膀般飞遍朝野,官吏们顿感兴奋的同时,也有些忐忑。
因?为圣上说了,分组由他和皇后全权安排,他们到时候只管上场就是。可?分组无法自行安排,到时与不喜之人同队岂不闹心?
在?某些官吏忐忑中,击鞠赛的名单公布了。
一共分了八支队伍,一轮轮比赛后最终决出胜负,前三甲可?得赏赐。
朝中官吏有世家子,也有出身寒门,文臣武将对半开。在?公布的名单中,这些人分布得很匀称。若是再有心思玲珑些的,不难看出名单中平日关系有些差,但又不算太?差的,都分到了一起。
“走吧,将刘太?仆喊上。再过五日就要举行击鞠了,这不提前练练,到时候一分未得,往后如何在?圣上、裴后和各位同僚面前抬头?”有人说。
那人的同伴明显迟疑了,“可?刘太?仆向来?气傲,先前我与他说话,他都爱答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