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喉结动了动,走过去扶着她?的手臂,“夫人?,小丫头昨日去吕氏那处后,至今未归。”

最后四?个字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面前人?。

然而她?还是被惊到了,美妇人?面色在刹那间?煞白,脚也软了,若非及时被男人?拥住,定会跌坐在地。

事到如今,再无?其他隐瞒的可能,霍霆山只好道:“孟从南夫妻被歹人?收买,小丫头昨日在他们租的那处宅舍里被吕氏算计,被埋伏好的人?悄然运出了城。劫走小丫头的是长安纪党,这伙人?和荆州丛六奇水火不容,故而纪党不可能派大量的兵马在荆州内穿行。夫人?,我已派人?去寻小丫头了,估计不久后能有消息。”

裴莺逐渐听不到后面的话,从“被埋伏好的人?悄然运出了城”那里始,她?的耳朵就开?始嗡嗡作响,后面他说的话她?再也听不清。

满脑子都是,女儿昨晚没有回来。

她?的女儿被歹人?劫走了。

“霍霆山,囡囡不见了。”裴莺紧紧抓着他扶着她?的手,力道之大,她?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在男人?手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月牙印记。

“会找回来的。”霍霆山看着她?通红的眼,心头针扎似的难受,此?时只能重复道:“我已派人?去寻,会将小丫头寻回来的。”

裴莺在他怀里闭了闭眼,清泪顺着眼角往下流,“都怪我,是我的错,我昨日就不该让她?出门的。”

霍霆山抬手帮她?拭泪,他手掌没有一处不粗糙,拇指拭过她?白皙柔软的肌肤,在上面带出浅浅的红晕。

本来眼眶就红了,越擦越红。

霍霆山一时没了章法,只好道,“夫人?不必自责,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多年未见,他们陡然上门固然有些突兀,但?对方提借钱一事未尝没有麻痹我们的意思,令我们觉得他们登门只为了打秋风,而无?旁的目的。谁能料到与?小丫头有昔年情谊的他们竟是个面白心黑的。”

裴莺流着泪喃喃道:“就算不阻止她?出门,我也和她?一起去的,怪我逃避……”

过大江站在门口一脸无?措,不明?白这事主?母怎的就揽上身了。

但?霍霆山敏锐察觉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她?不是那个“裴氏”,和孟家无?什感情,也不清楚过往他们如何相处,或许因此?才拒了吕氏的邀请。

本无?可厚非,偏偏女儿出了事。

不过……

拥着怀中的人?,霍霆山生出一种不为旁人?道也的庆幸,幸好她?未同去。

这回和当初不同,当时夫人?是在并?州肖江郡的云绣楼失踪。肖江郡周围那一片都是并?州领土,他那时已经拿下并?州,别说一个大郡县,就算旁边几个小乡县,倘若他执意要封,也不是办不到。

说白了,并州在他掌控之中,他能一手遮天。

但?如今他才拿下一个沉猿道,其他的郡县仍属于荆州,他领兵过去绝对会被守城军抵挡。待耗时攻下守城军,就算贼人?当时真在城中,听到风声早就跑远了。

此番追寻难度和之前绝非一个级别。

裴莺原本木然的眸子忽然动了动,目光缓缓下移,移到仍被她?拿在手心的桑皮纸上。

霍霆山注意到她?细微的神情变化,脸色剧变,“裴莺,我告诉你,你休想!”

话毕,他一把夺过裴莺手中纸团,单手收紧便将纸张重新揉成团,从房中扔出去。

“可是囡囡被抓走了,她?还那么小,连十八都没有,抓她?的又是些男人?,万一那些人?手脚不干净。”裴莺感觉她?要疯了。

光是想想,那画面便能轻松焚烧掉她?的所有理智。

“夫人?对长安纪党有价值,那些劫走小丫头的人?先前定然得了令,他们不会动她?,哪种都不会。”霍霆山安抚道。

裴莺红着眼开?始挣扎:“可是如果?那边一直没有如愿……”

“你以?为你去了长安,小丫头真就能回来了?纪羡白那厮能用这种卑劣至极的手段,你觉得他会是一个守信之人?吗?真去了长安,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没回头。他需要一个拿捏你的软肋,又如何肯轻易放人??裴莺,你冷静些!”霍霆山紧紧抱着怀中挣扎

的女人?。

在他的逐渐严厉的呵斥中,裴莺觉得有什么沉下去了。沉下去的部分凝成一个冷静的自己,点?头赞同霍霆山的说法。

确实不该去长安。

谈判都未谈判,事情还远没有走到那般的地步,且今日才是囡囡失踪的第二日,此?地距离长安甚远,囡囡肯定还未到长安。

此?时去寻人?,很大几率能寻回来,现在说前去长安为时尚早。

但?漂浮着的另一半自己痛苦且逐渐歇斯底里。会控制不住的想女儿在外吃的苦,担心她?被陌生男人?轻薄和虐待,担心她?吃不好、穿不暖,还忧心女儿被至亲背叛后情绪崩溃。

太多的担心,全都沉甸甸的压在她?心口。

以?前看新闻听闻哪家孩子在缅北被人?绑了,绑匪要巨额赎金,被绑架者家里不惜砸锅卖铁、甚至背了一屁股债都要将赎金凑齐送过去。

那些家长不知晓给了钱后有可能会人?财两空吗?自然知道的。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选择交钱,因为被绑走的是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

“裴莺,给我一个月时间?。”霍霆山俯首弯腰,与?怀中人?彼此?贴着额头,而后亲了亲她?的泪眼。

“霍霆山,我不能没有囡囡,求你帮我找她?回来。”裴莺通红的眼里沁着泪,和他对视片刻后埋入他怀里,眼泪打湿了霍霆山的衣襟。

分明?只是带着少许热度的泪,却叫霍霆山心头有一块好像被火灼了一般疼痛难奈,为她?的生分,也为她?的落泪,“她?也是我的女儿,夫人?何需和我如此?客气。”

裴莺埋首在他怀里,手揪紧了他的衣袍,将其弄得皱巴巴的。

*

荒野。

孟灵儿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只记得自己跨出一方丛林又进了另一方树林。有时候风拂过,吹得云层遮住了红日,没了太阳,瞬间?失去了方向。

她?不得不停下来,寻一轮断木,观察断木缺口的年轮,以?此?来判断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