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小姑娘的?营帐干干净净的?,后面又是?打磨又是?抛光,小案几那一块沾满尘灰,不过孟灵儿丝毫不在意。她席地而坐,手肘支在大?腿上,双手托腮,饶有?兴趣看?着沙英和?母亲一起哼哧哼哧地干活。
“就这两个位置吧。”裴莺比划了下。
沙英颔首,拿出早就做好的?两块榫卯。
说起这榫卯,裴莺初见时还感兴得紧。都说民以食为天?,连铁锅都不多有?的?时代,可见铁器之矜贵。钉子这类需要耗铁的?,自然是?能不用就不用。
因此榫卯诞生了。
榫卯只依靠木头?的?凹凸结合,便可将两件分开的?木件牢牢嵌合,省了制钉的?铁料。
不过榫卯嵌合过程也有?个不能说是缺点、但对于如今的镜筒组装确实不太便利的?环节。
为了组装,敲打是必不可少的。
水晶硬却很脆,若是?力?道太大?了镜片肯定会震碎,但力?道小了,榫和?卯就不能结合在一起。
金乌西坠,白日的?天?光逐渐暗淡,在这颇为凉快的春日傍晚,沙英为了组装最后的?镜筒,竟紧张得硬是出了一身汗。
小锤子轻敲,每一下都万分谨慎。
中途辛锦来报,“夫人,大?将军归。”
“他应该用过夕食了吧?”裴莺问。如今是?晚膳时间,各州代表聚首,她猜测多半有?宴。
辛锦果然颔首。
裴莺再次拉出女儿当幌子:“那你和他说,我在女儿这处用膳,今晚晚些回。”
辛锦领命。
时间缓缓流过,暮色沉甸甸的?压在大?地之上,很快,天?幕的?最后一缕霞光湮灭了。
三人简单用了夕食后,再次忙碌起来,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时辰。
沙英拿着小锤子敲了最后一下,看?到终于嵌合为一体的?镜筒后,狠狠呼出一口?气,“总算成了,主?母您看?看?。”
裴莺笑道,“辛苦了。”
“小事而已,您言重了。”沙英抹了把额上的?汗,他是?个会审时度势的?,趁着这时说,“主?母,我瞅着剩下的?水玉还有?些,能否让我再制一副望远镜?”
最纯净的?晶体已被挑走,不过沙英觉得剩下的?不少还是?很不错的?,他要求不高,能看?就行。
裴莺答应了,又问沙英:“是?否要我帮忙?”
“不敢劳烦主?母,我已大?致清楚其制作方法,若是?有?不懂之处,到时再来请教您便是?。”沙英跃跃欲试。
裴莺:“也行。”
得了允许后,沙英挑了几块要用作原料的?水玉,而后将剩下的?那些包起来,再给小姑娘的?帐子打扫干净。
裴莺则走到营帐的?窗口?位置,先试了试这支望远镜。
材料有?限,她造的?是?单筒形,得睁只眼闭只眼来看?。挑的?是?最好的?水晶,虽说比不上完全纯净的?玻璃,但效果也不错,起码能看?清楚远处的?景象。
远方火把火盆清晰,甚至能看?清有?风拂过时,盆上火焰的?微动情?况。
一切都好,除了镜像是?倒着的?。不过那是?没办法之事,裴莺满意了。
这支单筒望远镜大?概有?小臂长,携带谈不上很方便,裴莺将之放进提前准备好的?木盒中,“囡囡,我回去了,你也早些安寝。”
孟灵儿拿着一块打磨光滑的?水玉在玩,“好的?,娘亲安。”
裴莺回到帐中时,发现霍霆山已在了。
帐中放着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将黑暗驱散,不知是?否是?错觉,她觉得霍霆山的?面色似乎有?一瞬不自然。
但定睛再看?,这人和?平常无异,他还是?那副有?点松散随意的?模样。
男人坐在案几后,面前放着喝了一半的?茶盏,也不晓得他回来多久了。
霍霆山看?见裴莺手中拿着个盒子,以为那是?孟灵儿给她的?东西,“夫人今晚一直待在小丫头?那处?”
他这话倒没错,裴莺颔首,而后问起他白日之事,“今日那李司州可有?到场?”
霍霆山冷笑了声:“并无,司州一方只派了个生面孔的?副官来,声称此人亦能代表司州,我看?是?鬼话连篇。那所谓的?代表回去后,多半是?活不成了。”
对方和?他近距离接触过,李啸天?既已认定他身携疫病,又如何会让那人活着,估计在外?汇报完消息就处理干净。
裴莺沉默了几瞬,莫名?觉得讽刺。
既想要用疫病当武器,却又恐之如虎狼,这是?又想害人又想自己安然无恙,真够贪心的?。
裴莺问起其他,“你们?今日商议得如何,是?否确定出兵讨荆时间?”
幽、司、豫、雍州已聚首,四方军队呈马蹄之势在荆州边陲排开,只待最后一个益州就位,北边的?包围之势便成了。
五州联合,大?军压境。
霍霆山:“初定在四日后。”
裴莺再瞅一眼他的?脸,他脸上干干净净的?,珍珠粉早没了,也不晓得他是?回来后洗干净,还是?离开对方营地后立马抹了。
裴莺私心认为是?后者。
注意到她的?打量,霍霆山舌尖抵过后牙槽,“夫人在看?什么?”
语气有?些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