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1)

“她回去休息了。我说过,我会很快回来的。”卫柏坐在榻边,眸中瞳色晦暗不明,声音也有些干哑。见她躲进被子里,他收回手,不自在地捏握成拳。

啊!他早就在房里了?

顾雁心下一惊,连忙回忆起自己说的话,莫要漏了破绽才是!

约鄢郎见面的事,是当面对石榴说的,后面应该没说什么……不对!她说出府后,给石榴买好吃的!

糟了!卫柏听到了她要出府!

顾雁浑身汗毛竖起,小心翼翼地打量起他的神情。卫柏偏身坐着,双手捏拳撑在膝上,深深蹙眉,似在忍耐什么不适。

难道他又疑心了?顾雁抿住唇,飞快思量着该怎么办。他也不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殿下,你怎么了?”她试探着问道。

卫柏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仍旧不言语。

屋里安静下来,顾雁既忐忑又害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觉屋里怎么越来越热,教她脸颊愈发烫人。

而卫柏只是蹙眉闭眼,枯坐不语。顾雁看得疑惑,只好再次大胆试探:“殿下?”

卫柏终于睁开眼,徐徐转头看她。他的瞳仁黑如幽暗深渊,似乎装着千言万语,却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腰疼好些了么?”他温柔问道。

顾雁眸中闪过疑惑,他沉默了半晌,就问这个?

但她仍点了点头。

卫柏又是一叹:“那就好。”

顾雁愈发不明白,卫贼他到底怎么了。她正待继续试探,却听门外侍从通报:“启禀殿下,女医请来了。”

“请进来。”卫柏恢复了正常面色,站起身来。

还是上次那位慈眉善目的女医。她轻声细语地询问顾雁的伤势。卫柏站在旁边,认真听着。

此刻为方便诊治,顾雁又翻身趴在榻上。其实她现在腰不太疼,但为了圆谎,她只得回想伤势最严重时的感受来描述。

女医点点头,细细按揉她的后腰。直到某处,她停下动作柔声道:“容娘子积劳成疾,引发腰骨痹症。上次看诊,就听说娘子常常久坐抄书。那时我便叮嘱,再如此劳累,会加重腰间肌骨肿痛麻痹。娘子怎不听劝?”

“呃……这次是不小心扭伤的……”顾雁硬着头皮说道。她悄然瞥向旁边的卫柏,只见他一直沉着脸色。

女医起身,拿出随身木匣里的金针:“我有些奇怪,就算常常久坐抄书,娘子到底年轻,怎会积劳成这样?”

顾雁无奈道:“以前我想攒钱,日日起早贪黑坐在案前,从未休息。那时还常忘记吃饭,结果脾胃没事,腰和手腕倒落了毛病。”

卫柏轻轻蹙眉,握在身后的手指不自觉一蜷。

“那还是要记得按时用膳,”女医莞尔,“我先为娘子施针活血。再开副膏药,每日敷用。既然伤势严重了,最近一段时日最好卧榻静养。”

顾雁心下一惊,不是吧!她还要找理由出府呢!卧榻静养怎么成!然而还未等她疑问,只听女医又道:“对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颖王,恭敬说道:“殿下,房中事也要节制。”

卫柏一愣,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孤知道了。”

顾雁顿时脸颊通红,揪紧榻上褥单。

“我……”她想解释,又觉不好意思,只好偏头抱紧软枕,抿着唇一言不发。

卫柏在旁边,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他踌躇几许,终是开口问道:“郑医师,可否将缓解腰伤的推拿手法教给孤?”

顾雁和女医同时震惊转头看他。不过女医很快恢复了正常面色,恭敬应下:“好。”

而顾雁的心再次砰砰乱跳起来,她回头抱紧了枕头,咬住嘴唇。

终于送走了女医,卫柏又传来饭食,摆在一张小案上,置于卧榻上。这样,顾雁只用背靠软囊,坐在榻上吃饭了。

虽然饭菜很精致,顾雁端着碗,却没什么胃口。

卫柏坐在榻边看着,见她吃得很慢,便问:“你以前喜欢吃什么?”

顾雁想了想,说了几样江州的家常小菜。

卫柏默然片刻,又问:“江州哪些风俗与梁城不同?”

他怎么突然探问起江州风俗了?

顾雁心下疑惑,又觉应与卫贼的政务有关,便认真回想起来。说起这个,她可有太多话了:“首先是饭食。江州人爱吃粟米,梁城人爱吃蒸饼和汤饼。做菜时,江州人通常会放些饴糖。而梁城人喜欢蒸菜,佐以蒜醋。”

“所以你喜欢放饴糖的小菜?”卫柏追问。

顾雁笑了笑:“刚开始来梁城时吃不惯,现在习惯了,觉得蒜醋也不错。”

“还有其他不同吗?比如……你最怀念的地方?”

顾雁偏头沉思了片刻,又道:“江州的山,江州的雨……都与北方不一样。它们在我记忆里的每个角落,谈不上最怀念什么。”

卫柏的眼里冒出好奇:“山不都是凸于地面,身披树木。雨不就是乌云蔽空,天降甘霖。竟还有不同之处么?”

顾雁认真点头:“有!北方的山峭壁耸立,雄奇壮伟,令人肃然起敬。但江州的山很温柔,连冬日都绿意盎然。北方的雨呢,一阵猛烈劲头便过了,来得快去得快。江州的雨总是很绵长,尤其五月时,整月不见日光都是常事。出门也不便,榻上褥枕也是润湿的,其实我也不喜欢。如今再没见过那样的雨,反倒又怀念起来。”

说着,顾雁眼里流露出深切的怅惘。旋即,她又轻轻摇头:“其实,习惯了也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