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可是……”

“好了!”卫柏冷冷打断。他微微眯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参与文会是梁城士人的常事。他才第一次出席,你就替他百般阻拦。莫非他对你说过,不情愿来梁城出仕?”

“没有!”顾雁连忙否认。她咬了咬唇瓣,放低声音,“我只是担心少公子精神不济罢了。”

卫柏深吸一口气,咬住后槽牙。

顾雁抬眸望向远处,见鄢和也正朝她望来,他温和笑着,轻轻点头,目光里含着许多话语,似在让她放心,告诉她自己应付得好。顾雁也淡淡一笑,朝他点了点头,似是在为他嘉许和鼓劲。

鄢和精神一振,又转而看向颖王,对他温和一笑,同时下意识挺直了胸膛。

方才这两人的目光交汇,还有鄢和对自己的笑意,全数被卫柏看在眼里。他重重拧眉,心中刚消散许多的闷堵,倏尔重新聚拢,塞住胸腔里的每个角落。而鄢和却面色轻快起来,提袖开始落笔。

见她还在凝神看向鄢和,卫柏忽然蹙眉闷哼一声,“啊……”

顾雁连忙转头,只见卫贼举起右手,托起左手小臂,面露难受。

“殿下怎么了?”她连忙问道。

“伤口牵扯得疼。”卫柏低声说着,又闷哼了一声,忍不住紧蹙起眉头。

那是他前夜为救她,被刺客所伤的伤口。顾雁面色一变,连忙打量起他的手臂,只是被他衣袖遮住,什么都看不到。

“奴婢能看看吗?”她急道,眸色里满是关切。

卫柏瞧着她的面色,微微弯眼,把左臂伸到她面前。顾雁双手轻轻托起,掀开他的衣袖。只见他小臂上仍紧实包扎着麻布,并未见到血迹渗出,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伤口没有裂开,殿下近日定要小心谨慎,莫要做过大的动作。往日奴婢听说,许多将军都是受了刀伤箭伤,便一病不起……呸呸呸,我的意思是,殿下千万小心,以后莫再亲身赴险了。就算是小小的刀伤,也很危险。”顾雁看着他,认真说了一大堆。

卫柏勾起唇角,舒展了眉目。

而在会场下方,远处角落里的鄢和,写了一段文字后,再抬起头,却见台上,阿雁正面带关切,托着卫贼的手臂,对他说着什么。

刹那间,鄢和攥紧了笔杆,眸色冷冽下来。

卫柏悄然移眸,看向鄢和,轻轻挑起眉头。

第29章

没过多久,鄢和的案席周围渐渐聚拢许多人,看他写赋。

大家默契地没说话。随着鄢和走笔如游龙,士人们不时点头,交汇着惊艳的眼神。顾雁对卫贼说完话再转头,只看见远处一堆人,把平宣阿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严实。

场下许多案席都空了,这些人都跑到鄢和身边围观。她眯眼眺望,正分辨那些人影里谁是平宣阿兄,忽听卫柏又闷声一哼:“嘶。”

顾雁忙转头看他,不禁疑惑:“奇怪,前夜殿下刚受伤时,给伤口淋酒缝线,眉头都不曾皱一下。那是最疼的时候,殿下都能忍耐,按说伤口应在结痂好转才是。难道现在恶化了?”

她心下一惊,忙问:“奴婢去请随行医官,为殿下看看。”顾雁正要起身,却被卫柏按住。他轻轻摇头:“无妨。我刚才拿笔抬手太快,牵扯了伤口。之后我动作慢些,就没事了。”

顾雁闻言点头。很快,她又疑惑道:“殿下用右手写字,怎么用受伤的左手拿笔?”

卫柏面色一僵:“左手离得近。”

顾雁看向他右手边的毛笔:“我明明把笔墨都摆到右边了。”

“呃……”卫柏彻底噎住。

顾雁看看他,又看看笔墨,眨了眨眼。她试探着问道:“殿下该不会在骗我吧?”

卫柏抿了抿唇。他冷眼看众人俯跪时,眉宇间尽显威严。此刻在她面前,却因被戳穿了小心思,眸中浮出一丝窘迫。

顾雁嘟囔

道:“果然在骗我。”她恼得偏头不看他。卫柏犹豫几许,终是压低声音,坦荡说道:“我想让你心疼我。”

心脏扑咚一震,顾雁耳尖泛红,轻咬唇瓣,回眸看他。卫柏握着左手腕,定定望来,炯炯目光里满溢期冀。他的目光锋利如剑,仿佛直刺到她心底。顾雁呼吸一滞,只觉心腔漏开一道裂隙。

“奴婢自然关心殿下。”她轻声说得近乎呢喃。

“是心疼。”卫柏直视着她,再次强调,“像心疼鄢和那样。”

顾雁绞着手指,听心脏咚咚乱跳。平时能说会道,脱口成章的她,一时竟没想到妥帖的回答。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飞快轻语:“我当然也心疼殿下。”

卫柏眼梢徐徐漾开,化作一息温和的春风:“我知道,你从小在鄢家长大,与鄢和情谊深厚,那是你的过去,谁都无法抹杀。”

他轻握住她的手,拇指缓缓摩挲着她的手背,“昨日我一时情急,让你留下调查,其实只是借口。在我心中,你的才学见识,值得去更高远的天地,而非拘于江州鄢府。你说是吗?”

玉磬般的嗓音,仿佛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将她逼得无处遁逃。顾雁与他对视着。要不是她将心志锻造得如同金石,脑海时刻绷着一根弦,此刻,她定会彻底栽进他瞳仁里的深渊。

怪不得,无数跟随先王出生入死的名将谋士,都甘心受年纪轻轻的他调遣。

他太懂拿捏人心。

过往已矣,他不再管。只要未来她的心在他这,她想要什么都会有。听到这话,连她都难免心动。

不过,她终究只是扮做容娘的顾雁。

顾雁略微思索,轻声应道:“殿下的天地太广阔,站了太多人。连奴婢都不知道,该站在哪里好了。”她琥珀般璀璨晶亮的眼眸,同样盛满期待,望着卫贼反问:“殿下可否告诉奴婢,我该站在哪?”

卫柏瞳仁一缩,眸中墨雾汹涌翻覆着。

明明只是个侍墨婢,偏偏毫不畏惧地问这种问题。

她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