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1 / 1)

“可是,我都没有?对她?说一次我爱你。从来没有?。”

沈时晔的声音戛然?停下来,静谧的咨询室里,一时只有?他紧涩的呼吸。他高大身躯陷在沙发里,一只手握成拳抵在眉前,隔绝所有?视线交流,深深地吸气,缓缓地吐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失态。

隔了很久,医生才问了他第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思考过,除了父母子女这种天然?的血亲,是否真的有?人,可以经受住只有?给予、没有?回报的感情?”

沈时晔闭了闭眼,“我想过,但我太固执的相信,在爱情的领域里,她?就是神明,可以无所不能。现在我知道?了,是不能的。因为?她?也是肉体凡胎,她?的心是美?丽而脆弱的琉璃,她?给世界、给别?人多高t?浓度的爱,留给自己的就是多么深重?的伤。她?对我,是割肉喂鹰,舍身饲虎。”

医生第一次遇到对自己剖析得?这么冷静而彻底的病人,似乎轻叹了一息,“先生,其实你已经把自己剖析得?很清楚了,不必来找我的。”

沈时晔勾了下唇,“上一次,你让我谈谈最近的梦,我没有?说。那是因为?我每一天的梦境都在循环我和她?,梦里种种推演,如果我早一点接纳她?的母亲、如果我没有?去纽约、如果我一直陪在她?身边……结局会?不会?不同?答案是不会?。每一天,我都在她?和别?人的婚礼中惊醒。我们是注定要走到陌路的,即便不因为?她?母亲的死,也会?有?别?的导火索。我对“她?爱我”这件事的执着,早就走火入魔,超过了对她?本人情感的关心,即便重?来一百遍,彼时彼刻的我,都会?亲手扼杀这段感情。

“可我不甘心,难道?在梦境里,我和她?也不能圆满一次?对失恋者的心理?诊疗,最终的目的是让他们走出过往,但我并不想走出来。我对你的问题是,要怎样做,才能永远记住被?她?爱过的感觉?”

医生定定看了沈时晔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不是没有?病,而是已经病入膏肓了。他对往日的沉溺已经完全侵蚀了理?智,和他的逻辑形成一种无懈可击的闭环,他自我剖析得?越自洽,就从清醒的道?路偏离得?越远,连明察秋毫的医师也险些被?他骗了过去。

“我不会?告诉你的。”医生道?,“这不是在治疗,而是自欺欺人。”

沈时晔肉眼可见?地变得?意兴阑珊起来,“那你就不是我要找的心理?咨询师。”

“如果心理?咨询可以给人创造美?梦,就不是一项科学,而是巫术和玄学。”

医生看着面前的男人,明白他不会?再来这间诊疗室了。而且,面对这样一个?违背常理?的男人,心理?医师的专业技能也很难再发挥什么作用。医生在桌面上为?他留下一支录音笔,“先生,如果你不想讲给别?人听,就讲给机器、讲给电子芯片听。也许有?一天,你会?从千万种推演中,找到圆满的那一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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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宁最近过得?相当?如履薄冰,千亿的股权从天而降,在别?人眼里是天大的喜事,在她?这里却是飞来横祸。天老爷,她?才刚刚成年不久,只想躺在信托上面做个?无忧无虑的细妹仔!

哥哥好狠心,让公主下凡,去公司上班,做这种脏活累活。

她?生气,被?mommy按在书桌前面学什么董事会?股东会?表决规则,真是无聊透顶,又敢怒不敢言。

快过年,深水湾庄园里面属于沈时晔的那一片别?墅又有?了人气,周边的花园也修剪一新。沈嘉宁猜到沈时晔是回来陪母亲过除夕了,装肚子疼糊弄掉自己的金融学老师,踩着缎面芭蕾鞋轻手轻脚地潜进沈时晔的屋子。

沈时晔正坐在一张日式茶几?旁边,半阖着眼睛,桌面立着一支录音笔,上面运行的绿灯荧荧地亮着,不知在录着什么。

毕竟,室内只有?凉风拂动窗帘的沙沙声,还有?远处海鸟的鸣叫。

地上还点了个?香炉,里面烧着沉香木做的线香,并非不好闻,只是沈时晔以前从来不用这些仙风道?骨的器物的。

他是正统的剑桥绅士,衣食住行,细微到贴身用得?的香水,都有?定例。可他现在的样子,简直是清心寡欲四大皆空,下一秒就可以原地出家了。

沈嘉宁在他面前盘腿坐下,唇角苦大仇深地向下撇着,“哥哥,你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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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沈时晔的眼睑轻微地动了动,“我在想她?。”

“她??”

“我们去海边,她?在捡贝壳和海星,我在后面追赶她?,可是她?很狡猾,游进了海水里,游到夜幕降临,海水变黑,我追不上她?。”

说实话,沈嘉宁被?他事无巨细的描述弄得?有?些毛骨悚然?,不知道?他说的那些是真的,还是他幻想里面的。她?往沈时晔面前凑了凑,痛心疾首地说,“你这么想大嫂的话,就去把她?追回来嘛!”

快点把人追回来,然?后回去好好做他的董事局主席,不要把什么奇奇怪怪的家族责任都压到她?肩上!

沈嘉宁想当?然?地认为?,大哥大嫂之间只是闹了点点别?扭而已。毕竟她?哥哥又帅又有?钱,除了性格冷冰冰,不是那么讨女孩子喜欢,还能有?什么毛病?

“你哄一哄她?嘛,有?诚意一点,嫂嫂心一软,说不定就回心转意了。”

“她?不会?回来了。”沈时晔面无表情拨开嘉宁的手。

沈嘉宁被?他指尖凉意冻得?心一颤,也许是兄妹连心,她?似乎共情了哥哥心底那片无边无际、如暗黑之雾的钝痛。

哥哥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他会?告诉她?事在人为?,很多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是因为?她?一叶障目,站的视野不够高。

她?突然?想起什么,“哥哥,你知不知道?影姐姐已经和二哥订婚了?那是二哥,二哥诶!全家人都觉得?他要孤独终老的,可是连他都要结婚了,所以,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沈嘉宁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件喜事会?让沈时晔振作起来,低头急切地在手机上翻找着那条订婚的消息,因而错过了沈时晔那一瞬间茫然?而破碎的眸光。

“你说……什么?”他嗓音紧哑地开口,咽喉处涌上一阵铜锈的血腥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嘉宁调出了那封喜帖,拿给沈时晔看。聂家的作风一向低调而朴素,那喜帖上只有?一行小楷字:很高兴宣布二公子聂西泽同顾影小姐即将结婚的喜讯。

喜帖落款是两天之前,正式的婚宴则在一个?月之后,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时节。

备忘录里又写,由于双方都是低调的科学家,仪式一切从简,只邀请近亲出席,请各位亲朋好友谅解。

再下面,附了两个?人的订婚照。不是那种穿着礼服高珠端端正正坐好的摆拍,而是随手抓拍的生活照,甚至有?那么一点不聚焦,嘉宁仔仔细细看了又看,却莫名感叹了声,“好甜。”

那是在聂家什刹海1号的宅子里,在红墙之下,顾影踩着洁净的积雪,仰脸看着墙角青白渐变色的腊梅,玉捏似的脸被?雪光衬得?莹莹动人。聂西泽的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一只手臂半抬,似乎在问她?,想要这枝还是那枝?

京城春光无限,正是好时节。澄澈天光下,即便隔着略模糊的镜头,聂西泽左手无名指上朴素的订婚戒,也被?照得?晃眼。

香港的午后,室内阳光充沛,暖风吹拂,沈时晔却觉得?浑身发冷,心脏像被?谁的手穿进胸膛里捏住,酸一阵,疼一阵。

他眼眸黑沉,透不进一点光线。思绪凌乱着,最后落在了一个?念头上,

骗子。

骗子。

明明说好,要过十年、二十年,她?才可能日久生情爱上他。怎么现在才过了一个?月、两个?月,她?就已经变了心?

只两个?月,她?怎么就敢新人换旧人,住进了新宅院,穿上了新衣服,用爱他的样子,一模一样地去爱别?人。

沈嘉宁终于发现沈时晔的表情僵冷,看起来全然?不对劲。她?被?吓到,一动不敢动,“哥哥,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