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难受地捂着胸口,“……不要?吵架。”
沈时晔黑沉的眼神瞥向聂西泽,聂西泽扭开脸,平平地扯了?扯唇角,“好,不吵。”
顾影站在他们中间,被沈时晔独占地扣着腕心?。
她半垂着脸,慢慢喘匀了?气,“你们的人生都?很珍贵,要?我选,我不敢。
“但如果这场恋爱一定要?谈得这么难看,那我宁愿是?我这辈子的最后一场。”
沈时晔神情微敛,心?脏被一阵陡然滑落的失控感攫取,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双手已经先一步捏住她的薄肩,“顾影,别说这种?话。”
她是?薄如纸片的一个人,他的手掌裹住她的双肩,还绰绰有余。假如不用力攥在手里,她就会?像纸片一样?飘走。
可?她也像一捧清水,攥得越是?用力,流逝得就越快。
顾影抬头看着他,缓缓而坚定地从他掌心?里挣脱了?出来,“那就给我一个体面的结果。明天,可?不可?以?”
“我明天有高?管会?。”沈时晔表现得镇定,只有喉结微不可?觉地滚了?滚。
“后天……”
“后天也没?空。”沈时晔截断她的话,用目光锁着她,盖棺定论,“你该休息了?,睡一觉,清醒之后再说。”
走之前,他神色如常地在她唇边印下一个晚安吻。唇瓣吮一吮,再放开,这个吻是?例行公事,没?有温情缱绻,只觉得冰凉。
聂西泽在原地站了?站,发出一声短促微讽的笑,“看见了?吗?他不想听的时候,你连和他谈判的机会?也没?有。我早就说过,你应该直接跟我走。”
*
顾影夜半做梦,梦见自己真的失去了?姓名,成了?豪门里一个面目模糊的养女。她和他结婚,成了?千人羡万人慕的太平山贵妇,光阴一日日消磨在迎来送往、生儿育女、夫人交际、慈善公益事业,她离学术的殿堂越来越远,是?削足适履,去穿一对不适合自己的水晶鞋。
终于有一天,她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浸透了?世?俗、混杂、名利的眼睛,再也看不到灵气和创造力,再也认不出自己。
而沈时晔在旁边告诉她:对不起?,我还是?喜欢你原本的样?子,原来做夫妻不如做情人快乐。
梦境断断续续,时而跳向更糟糕的平行世?界。在那条时间线上,他没?有娶她,她做了?和顾德珍一样?的外室情妇。他娶的太太是?好涵养,不骂她,不扇她耳光,只用高?贵淡泊的目光把她盯到泥里。
醒时是?凌晨六点,天还未全?亮,维多利亚港绀色的天际上挂着淡白的一弯月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影撑起?身坐起?,汗湿的手心?向后撑着真丝的床面。一阵冰凉的湿意沁入掌心?,她仍没?有真实感,怔怔地走着神。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这种?梦,更不知道自己为?何梦醒之后心?慌不能自抑。脑内诸多闪念,最后落在了?聂西泽昨晚的那一句“你根本不是?她能够托付的男人。”
可?这明明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在西营盘的那一夜,他就明明白白地问过她,“如果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不能爱你呢?”
是?她说没?关系,情愿飞蛾扑火。
他们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关系开始,这两个梦境早有预料,可?为?什?么,真正身临其境时,还是?让她心?脏坠疼酸涩。
她早就知道,沈时晔喜欢她,喜欢她的脸和身体,喜欢她的个性,喜欢她天真又妩媚的风情。他这样?的人,难得几分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快乐。为?了?他的几分喜欢,和她给他带来这些的欢愉,不到他尽兴时,他不会?放她走。
沈时晔的挽留、他偶尔的独占欲,常常给人带来他正在爱着她的错觉,但是?每每触及他那双淡漠的眼,她又知道这是?肖想。
沈时晔过着一份贵重而宏大的人生,情爱在他的生命里占据的部分很小,而她在他的情爱里占据的部分也很小。
她原本不介意这件事的。太多的喜欢会?伤人,一点点的喜欢恰如其分。这段关系里只要?有一个人在爱着就可?以,这样?,快乐的时候会?有两个人快乐,分手的时候只需要?一个人难过。
顾影在他们有过无数露水情缘的这张大床上,缓缓蜷起?身体。此时有一道醒觉的念头,像警钟拉响,正在t?她的意识里嗡鸣。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贪心?了?,在梦里因为?他不爱她而难过?
第 62 章
Chapter 62
顾影对?镜洗了一把脸, 好?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那么异样。下到二层空中花园,潘师良正领着佣人布置早餐。
阳光透过?花枝树木斑驳地打在雀眼木的台面上,那里有一只切割的水晶花瓶, 浅浅的水里插着一把香槟粉的玫瑰,馥郁的花香压过了周边的所有花朵。
旁边有一小张卡片, 用古董钢笔写了一排典雅的花体字
「Apologize to my Evelyn. Your Alex.」
用Evelyn玫瑰来缓和关系,似乎已经成为他们之间的一种约定俗成。
“还行吗?”潘师良含笑问她,“这是少?爷亲手修剪的, 不过?, 他可能不太擅长园艺。”
顾影低头嗅着花香,沉默一会儿, 手指慢慢摩挲着花瓣,“沈先生还在书房吗?我和他约定了今早谈话。”
潘师良抱歉地摇一摇头,“不巧,他今天飞纽约, 凌晨五点就走了。”
顾影一顿,“他没有说过?今天要出门。”
按照跨国公司的惯例, 临近中国新?年,纽约总部也快放春假, 他本不该在这种时节去北美出差。
“是临时决定的。”
“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目前?还没决定。”
“……”顾影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她在餐桌前?坐下,握起餐具, 忍了又忍, 还是没忍住,“他在躲我?”
天呐, 这四个字说出来,她都觉得荒谬。
沈时晔为了避开她, 横跨一个太平洋、整个美洲大陆,不惜去到地球上离香港最远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