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1)

三年级的时候,学校里人缘最好的同学过生日,那女孩家里给每个同学都准备了伴手礼,一个杯子蛋糕、几块巧克力,在当时是很高端的。

分到了伴手礼,就得给人家准备生日礼物。有些同学买了漂亮的娃娃,有的是一整套的高档文具,精美的发卡....

他当时零花钱不固定,爸爸心情好了会给他1毛2毛的硬币,正常来说只够去学校对面的小卖部买那种大包装的劣质辣条里的一根。

项远当时拿着攒了很久的一块六毛钱,去买了好看的卡纸和装饰,自已做了一张贺卡。他动手能力强,那贺卡其实挺好看的,女孩当面接了,笑眯眯地道谢,他也松了口气觉得自已送的礼物好像没那么糟。

结果那天值日的恰巧是他,放学倒垃圾的时候,就看到自已做的贺卡躺在垃圾桶里,无人在意。垃圾桶里没有其他人的礼物,除了他的贺卡,就是垃圾,比如那个一直在唱生日歌的讨人厌的电子音效的莲花蜡烛。

被扔掉的,只有垃圾。

所以真心一文不值,哪怕那一块六是他攒了很久的,但因为只是一块六,所以也不值得珍惜。

他一直记得这件事,在以后的人生中竭力避免和他人交换礼物、和大家一起出去玩穷人家的孩子自尊心强,在钱方面敏感,不是天生的,而是一次又一次这种类似的事情中养成的。

时誉过生日的时候,他手里的零花钱足够充裕,明知道时誉什么都不缺,他也依旧纠结了许久,决定去送那个时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是谁送的、不会在意的礼物。

一开始,项远只是想起,好像从没见过时誉戴围巾,而石城地处南北交接处,又没有暖气,虽然夏天往死里热,但冬天也往死里冷,便决定买一个很好的围巾作为礼物。

他哪里知道,石城的冬天确实冷,但石城真正的有钱人是不会怕冷的。他们进出都是车接车送,室内常年恒温,即使出门,也只会穿那种料子轻薄却很暖和的衣服。

他家虽然挺有钱,但毕竟不是那种所谓的“老钱”,在拆迁之前,家里也只是普通,所以养他也算养得比较平常,平日里上学放学是自已骑车的,路上冷,所以他便以为时誉也可能有冷的时候。

总之,那年,他揣着自已攒下的零花钱,走了好几家商场,结果好些奢侈品牌的围巾其实摸着料子并不是特别舒服,装饰作用更大,而那种专卖羊绒的店里,围巾款式比较老,颜色挑选也少,并不太适合高中生,所以最后项远选择买几卷羊毛线自已织。那羊毛线原产草原,特别贵,至少在他眼里是特别贵的,光是毛线,一卷就两千多,送针织用的针。

因为童年的经历,他觉得,哪怕是要送自已的心意,都得加上贵重的货币价值,否则,如果只是自已织的围巾,能值什么?当然,为了时誉选那种最贵的羊毛线,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怕时誉皮肤娇嫩,差一点的毛线会不舒服,只是所谓的贵,也只是在他眼里罢了,对于时誉而言,价值几千的围巾可就太普通了。

虽然当时他也不知道时誉会不会戴那个围巾。

不同颜色的羊毛线项远买了几卷,最终比对下来选了驼色,剩下的几卷羊毛线也都没浪费,给他自已和家里人用了。

不同的是,时誉收到的,是项远自已亲手织的,想要给爸爸妈妈也织的时候,王红梅女土大手一挥,说学生就好好学习,花钱找了人织。接单子的人是附近有名的针织能手,就这,三条围巾加在一起也只收了几百块。

你看,织围巾的手艺本身没那么值钱,所以项远从来没觉得自已怀揣心意准备的礼物本身有什么价值。

但是今天,时誉就在他面前,告诉他,其实他收到了,其实他会用,其实......心意很重要,他会在意。

这个人,只要他开口,自已什么都愿意给他,可他却说,只要一副手套。

项远是在拥抱时誉,但同时,也是在安慰儿时的自已。

时誉的手,在揽着项远的腰,又好像隔着项远的躯壳,在一点一点抚平他内心的褶皱。

大约是这突如其来的情感太过浓郁,时誉迟疑了下,原本揽着腰的手转而往上,抱住了项远的背,然后很犹豫地拍了拍。

电视里安慰人好像都是这么拍的。

与此同时,时誉内心还有点说不出口的小得意:

你根本不知道,我早就已经喜欢上了你,大概你也猜不到,我有多珍惜那条围巾。

他从小就不像别的小孩一样期待生日,这种不期待,在发现家人会提前很久给妹妹准备生日礼物,而他,甚至没几个人记得,需要备忘录、需要手下人提醒之后,达到了顶峰。

每年生日都临近春节,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好事,至少对那些想到他家玩、想参加什么生日派对的人,他可以理直气壮地用“放假呢”“都快过年了”来拒绝,而不是试图用苍白无力的“我不想办”来掩盖自已没人爱的事实。

当然也有人送他手工做的东西作为生日礼物。

每年开学,都会有人扎堆送他生日礼物,也有人送过折的星星、千纸鹤之类的东西。

可当年的他对于那些恋爱脑都嗤之以鼻,送这些东西,算是这些恋爱脑们最爱干的事儿了,也不知道星星、千纸鹤有什么用,一折一大罐。

时誉甚至不知道那些自诩喜欢他的人究竟喜欢他什么,他甚至没给过他们好脸色。

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家世好,学习好,所以优点叠加之下,算了算分数,这个学校里分数最高的是他,那就喜欢他吧?

这样的喜欢他感受不到,自然就嗤之以鼻。

第 116 章 过去的自己

就像星星和千纸鹤,送这些的人完全不考虑他的喜好,或者礼物的实用性,自顾自地折了一大罐,送给他他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时誉一开始并不知道,项远塞在包里的那些羊毛线是干什么用的。他甚至不知道那是羊毛线,是瞥到了包装上印刷的字样,去搜了才知道,原来这就是“织毛衣”用的“毛线”。

本来过个寒假他都快忘了这事儿,没想到过完年,一开学,调换座位后坐上他原来位置的蒲莉莉便把抽屉里塞的一堆礼物一起给了他。

没错,不止那条围巾,有不少人趁着刚开学把礼物塞到他的抽屉里,其中甚至还真有一罐千纸鹤。不过大部分人给他送礼物,还是会选择当面送。

时誉一眼就认出了那种驼色的毛线质感,但一开始没敢往那个方向猜。

直到围巾拿在了手里,他仔细看,觉得那围巾针脚不是特别工整,有点手工痕迹,像是自已织的。

他立即就把围巾收了起来,一直没舍得戴还看不上别的恋爱脑呢,他这不也是吗。

不过,时誉不能肯定那是项远自已织的,但想着对方可能是考虑他会冷,特意为他准备了围巾作为礼物,心里便一阵熨帖。

直到现在,看到项远的反应,他才完全确定:那条围巾就是项远亲手织的。

不过项远的反应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很少见到他情绪波动如此大、流露出如此脆弱一面的样子。对此,时誉表现出了懵懂以及一丝慌乱。

他感觉到了项远像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但不知道他看的究竟是什么。

时誉不觉得自已会是什么狗血的替身,所以继续拍了拍项远的背后,便直白地问:“你在想什么?”

因为是被项远搂在怀里的,他整张脸埋在对方的肩膀上,发出的声音也有些闷闷地,有些失真。

项远深深吸了一口气,闻着项远身上淡淡的香味,心情平静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