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工作任务,仍是制作施玄曼的旗袍。

前?两日依照样板裁了衣片,经过辑省、烫省,给?衣片归拔定型后,将衣身前?后片肩缝做了缝合。

故今天?上?午的工作就是给?旗袍敷牵带,随后制作前?后片夹里,等明日再上?领子。

贴牵条是为?了稳固旗袍结构,因裁好的衣片开襟、袖窿等处皆为?斜丝绺,便极容易在制作过程中拉伸和变形。

而贴了直纹牵条后,其结构便更为?稳定,既不容易发生?形变,也更加的立体美观。

另一边,祝韧青简单地将裁剪桌上?的工具和碎布清理了一下后,便依照纪轻舟的安排,给?绲边布做起了刮浆处理。

这也是他能做的,稍微简单一些的工作了。

只需拿着刮刀,蘸取一些小麦淀粉调制的浆糊,力度均匀地沿着绲边布反面的直纱方向,刮上?一层薄薄的浆料。

一道接着一道,刮完整面,刮走浮浆,等其自然干燥后,再整理熨烫一下,便可用来裁做绲边条。

时间在忙碌中匆匆而逝,约莫十一点过半时,纪轻舟总算完成了上午的工作任务。

他随手将半成品的旗袍、夹里等放在缝纫机桌板上?,接着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给?祝韧青留下两角钱,让他自己去?附近找个?店解决午餐。

随后,便背上?斜挎包,走到巷口,搭乘电车回解公馆去吃午饭。

这几日,因工作繁忙,纪轻舟甚少回去?吃饭,今天?之所以回解家吃,不过是为了方便吃完后直接去方碧蓉家。

去?方家府邸,倒不是因为?方小姐又下了什么新?订单,而是昨日纪轻舟依照陆雪盈留的联系方式,打电话?到陆家后,对方却约他在方家见面。

听陆雪盈在电话?里那鬼鬼祟祟的语气?,好似生?怕他们见面会被人被发现。

纪轻舟怀疑,这礼服单子或许是陆小姐私自决定下的,实则她家里人并不同意她向别的裁缝定做衣服。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倒不是说,他在意自己花费诸多心?思给?人家设计的生?日宴会礼服,人家穿不了,令他努力白费,且失去?了一次在高端宴会展示自己作品的机会。

而是担心?,如若陆雪盈不准备穿他设计的礼服,那么沈南绮当天?穿着那套白梨花礼服出席晚宴时,兴许就会盖过人家宴会主人公的风头。

要是令沈女士难做,那就是他这个?设计师的失职了。

故而纪轻舟觉得?,还是需要当面向陆雪盈寻问清楚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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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方家府邸。

几人会面依旧是在那座红砖砌成的洋楼,空间宽敞、布置精致的会客厅里。

和上?次不同的是,此次坐在天?鹅绒长沙发上?的不是施小姐,而是方碧蓉的母亲方太太。

而在方太太的身旁,还坐着一位气?质成熟的陌生?女士。

对方穿着一件裁剪精致的棕色羊毛连衣裙,腰间系着深棕色的小羊皮皮带,皮肤白皙,脸庞轮廓柔和,长相乍一看素淡清冷,但眼神倨傲,又昂着下巴,透着股盛气?凌人的姿态。

纪轻舟在方太太招待下,于单人沙发上?落座,过程中似不经意地扫了眼对面沙发上?、表情有些尴尬的陆雪盈,隐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初次见面,纪先生?,我是雪盈的母亲,我叫陈颜珠。”那位女士微扬着嘴角,向他自我介绍道,“您是解太太的外甥对吧?”

果不其然,是陆雪盈的母亲……

该说不愧是母女吗,两人说话?口吻简直一模一样。

“是的。”纪轻舟接过佣人端给?他的热茶,态度从容问:“没想到陈女士今天?会过来,您是有什么事情找我?”

“听我女儿说,她在你这定做了生?日宴会的礼服裙?”她明知故问道。

纪轻舟闻言,借机看向陆雪盈,心?想如果对方想通过眼神交流递给?他一些暗示,那么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结果,这女孩眼睛转来转去?的就是不敢看他,那模样简直心?虚得?不行。

很好,看来,那礼服真?是瞒着家里人在他这定做的。

“嗯……目前?还没确定,只是陆小姐听说我擅长制作洋装,就让我给?她设计两套试试。”

既然陆雪盈没给?他暗示,纪轻舟就选择了实话?实说,“至于要不要在我这定做,得?看你们是否满意我的设计。”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稿本从包里拿出来,在对方开口表态前?,翻开手稿至灰色礼服那页,微笑着做了个?向前?递出的动作:“陈女士,要看看吗?”

陈颜珠确实是抱着狐疑和不满的态度来的,但倒不是怀疑纪轻舟的裁缝水平,而是觉得?对方压根不是裁缝。

自昨日发现女儿在同陌生?男子通电话?后,她便惴惴不安,看过的诸多话?本戏剧情节冒上?心?头,疑心?女儿可能是被某个?妄想入赘豪门的穷小子给?盯上?了。

于是今日,她女儿前?脚出门,她后脚便跟上?了,两人在方家相遇后,她就直接询问对方是怎么一回事。

而陆雪盈估计是害怕事情暴露,就临时编了个?找裁缝定做衣服的理由?来欺骗她。

到底年纪小,一遇事便慌了神,为?了让她不怀疑,还编造了对方的身份,说是沈南绮的外甥……

呵,她和沈南绮认识二十多年了,两人虽说关系一般,好歹从前?也是一起在圣玛利亚女学念书的,她怎不知对方还有个?做裁缝的外甥?

这谎言未免太蹩脚。

因此直到纪轻舟进门前?,陈颜珠都对自己的猜想坚信不疑,想着必须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一点教训。

谁知在等了十几分钟后,到来的却并非她想象中那种?梳着油头穿着西服、打扮得?人模人样,实则胸无点墨,只会油嘴滑舌哄骗女孩儿的年轻人。

对方虽也穿着衬衫西裤,仪容却相当的端正漂亮,周身气?质清爽,举止得?体,瞧着确实像是书香子弟出身。

这令她对女儿的话?有些半信半疑起来,正好纪轻舟此刻向她递来了画稿本,她瞄了对方一眼,便顺势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