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也?太漂亮了……

钟财难以克制地轻叹出声。

他不知不觉走到走廊口,仰起脑袋,望向四周。

视线掠过对面露台上穿着黑色正装、正弹奏着舒缓音乐的钢琴师,掠过装饰着银白色与浅粉色纱幔的北楼露台与长廊,掠过碧蓝的中央泳池与盛开着缤纷花朵的花园,掠过“回”字走道两侧呈阶梯状排列的套着亚麻布罩子的方凳……

一切布置都呈现?出整洁、干净、青春而唯美的舒雅氛围。

而他身侧两旁的长廊里,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桌上还陈列着丰富的下?午茶点心。

微风拂面,吹来甜蜜的花果与点心清香,引得钟财不禁吞咽了口唾沫。

“先生,高定表演秀将在下?午三点半正式开场。”

正当他视线落在长桌上点缀着樱桃浆果的奶油蛋糕上时,为他带路的侍者倏然开口道:

“开场前,您的活动范围包括大堂、宴会厅和中庭花园,注意请勿走到那帷幕后?方去。如找不到洗手?间,可请侍者为您指路。

“走廊上的咖啡、茶点在三点十分之前可随意取用,表演即将开始时,请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开场后?,切勿穿行到模特道上影响表演,否则将会被安保带离。

“您的座位在E区,2排36座,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大概是通过他拘束的表现?猜到了他的身份,侍者介绍得格外仔细,好似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捣乱了活动。

钟财听得也?很是认真,但那什么“E”区座位却不懂得是何意,只好红着脸道:“额……麻烦您给?带个路。”

穿着衬衣马甲的侍者未多说什么,直接带着他去了右侧的座位席。

此时,这一片区域的位置上已有数人?落座。

钟财老老实实地拿着邀请卡在自己的凳子上正襟危坐,一边感受着新奇的环境氛围,一边仔细倾听周围人闲聊的声音。

通过几分钟的观察,他发?觉自己所在的这片区域,除了第一排坐的似是有钱贵宾,他的周边所坐的都是同他这般通过《纪元》杂志的免费名额进来。

察觉到这一点,他心态顿时放松了许多,在位置上晒了会儿太阳后?,还跟着旁边座位的几人?,一道去廊下?吃起了水果和点心。

拿着一块香甜的糕点送进嘴里时,钟财倚靠在走廊柱子旁,望着花园喷泉的水珠散发?灿然的光辉高高散落,不由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这就是世纪时装秀的表演现?场啊……”

·

“这就是秀场啊……”

此时,位于中庭入口右侧的媒体专区,某个戴着格纹报童帽的小伙发?出了同钟财一样的感慨。

他咧着嘴朝身旁穿着套世纪牌休闲西装的成熟男子道:“多亏先生您带我来见?世面,否则我一辈子也?进不来这样的地方。”

“别说你了,我也?是头一回见?这世面。”那男子笑呵呵回道。

一旁,刚架好相?机的宋又陵听见?他们?的对话,扭头瞧了二人?几眼。

发?觉两人?长相?面生,从?未在报业公会活动中见?过,就走过去打探问:“二位,哪家报馆的?”

穿休闲西服的男子闻言客气地笑了笑,摸出一张名片递给?他道:“《北洋画报》,主笔李琢斐。”

“嚯,远道而来啊。”

宋又陵展露笑容,有来有往地掏出张自己写的红名片递了过去,指了指正对面的品牌商标,说道:“这牌子的衣服在你们?那可受欢迎?”

李琢斐点了点头,很是健谈道:“比起上海,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去年?初秋,世纪时装在天津法租界开业,年?轻妇女、男女学生都颇喜爱其新颖服饰,每每上新,店外都要排起长队。年?轻女子有一件世纪牌的衣服,是足以炫耀上半年?的事?情。

“就连我们?这画报,也?是老板受了《纪元》的影响而创办,足以见?其影响力了。”

“虽是受《纪元》影响而办,短短两年?,你们?这画报可谓发?展神速,堪称北方报业巨擘啊。”

“客气客气,不如你们?《新窗口》画报在南方的地位。”

两人?互相?吹捧了几句,李琢斐了解到宋又陵是这世纪老板的朋友,便疑惑道:

“说来,我收到纪先生的邀请时,也?做过些?功课,还以为他的品牌时装表演是在他的总店举办,未料竟是如此大规模的展览。”

宋又陵似觉炎热般,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缓缓说道:“往年?九月初,世纪是要在他的总店办秋季上新发?布秀的,不过本月初,不是发?生了那事?吗?”

“您说纪先生的身世往事??”同为报人?的李琢斐敏锐反应过来:“此事?不是澄清得相?当迅疾吗?简直可称为名人?公关?典范。”

“话虽如此,多少还是有受一些?影响。据我妹妹所言……哦,忘了同你说明?,我妹妹是纪先生的亲传弟子,此次高定时装展,她也?全程参与了布置彩排,相?当能?干是吧?

“据她所言,当时发?生了多起的退单事?件,损失不小。”宋又陵绕回正题道,“但要我说嘛,那些?人?今后?多半要后?悔。”

“何出此言?”

“且不说,任何一行能?做到顶尖之人?皆值得结交……”

宋又陵稍稍压低了声音,朝着李琢斐使了个眼色,手?指了指某个方向道:“你看,那是谁?”

他所指的是一个留着短胡、穿着黑色礼服套装、正带着秘书同人?交际的中年?男士。

“提醒一句,他姓蓝。”

李琢斐顿然明?悟:“汇丰总董?”

宋又陵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又朝着另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那位金色头发?的夫人?呢?”

李琢斐眯起眼眸望向斜侧方:“这我知晓,工部局董事?长夫人?,是吗?”

“正是,在场除了他们?,可还有不少的某某董事?、某某夫人?、某某经理买办,更别提人?家还是沈南绮的表外甥,有解家和沈家做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