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洗完的头发还未完全擦干,黑色的发丝带着些微的卷度凌乱潮湿地垂在额前,在眉眼上覆上淡淡的阴影。

纪轻舟抬手理了理头发,也不准备再用毛巾擦拭。

眼下?这气温出?去转两圈,头发就干了,怎么?也不可能着凉。

稍微抓了个随性慵懒的发型后,他打开装着洗漱用品的抽绳袋中,从中拿出?了一枚缠绕有黑色细丝带的酒红色山茶花胸针,将其佩戴在了衬衣胸前。

调整了下?丝带垂落的角度,似觉得沉闷,又抬手解开了领口的两粒纽扣。

质地柔软的两用式领口立即向两边翻垂下?来,露出?白皙的锁骨肌肤。

纪轻舟低头整理了下?袖口,顺带看了眼腕表时间,见缓慢转动的分针渐渐指向六点整,便转身?离开浴室,出?了房间。

·

傍晚时分,暮色四合,饭店餐厅的窗子上映着浅粉色的暮霭。

头一回来到这般豪华的饭厅,祝韧青双臂交叠地放在餐桌上,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当眼角余光瞥见再度从桌旁路过的侍者时,他不由得向对面座椅上,悠然翻阅着报纸的纪轻舟提出?疑问道:“先生,不先点餐吗?”

“等会儿?,等个人。”纪轻舟不紧不慢地回了句。

“谁啊?”祝韧青刚这么?问着,这时就见不远处的饭厅入口出?现一个熟悉的男人。

对方同他目光对上的瞬间,便展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阔步流星地走?到桌旁,一拍纪轻舟的肩膀,热忱道:

“纪先生,收到你?来南京的消息,我?便立即取消归沪行程,特地在此多留了一晚,能在这见上面可不容易啊。”

纪轻舟听见声响立刻放下?了报纸,扬眉问道:“张导原本是打算今天?就回去的?”

“是啊,我?都在南京待了大?半个月了,该办的事也办完了。”

“那早知?就回上海碰面了,我?明天?也是要回去的。”

“没事,这他乡逢故友,毕竟感受不同嘛!”张景优咧着唇笑道。

看了看一旁的祝韧青,提议:“小祝也来了,那我?们必须喝一杯。这餐厅旁的酒排间,你?可有去坐过?里?边不仅有高水平的西洋乐队演奏,还有相当多品种的洋酒,气氛甚为惬意。”

纪轻舟方才的确有听见乐声传来,还以为是餐厅的留声机在播放,原来是隔壁的酒吧音乐。

他不由升起一丝兴趣,道:“我?今日才住进?来的,还没去呢。”

“那你?来了此地务必得去感受一番,走?吧,便由我?请客,带你?去喝。”张景优拍了拍二人的后背,用着不容置喙的热情领着两个年轻人朝隔壁的酒排间走?去。

跟随这张景优的脚步,走?过一段短小的走?廊,再穿过一道对开的木门?,便来到了这饭店的酒排间。

说是酒廊,实际更像是一个布置豪华的交谊厅。

天?花板悬吊的水晶灯折射出?迷幻的光影,在那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留下朦胧的倒影。

小厅一侧排列着整面墙的洋酒,另一侧设立了一个小舞台,衣着整齐的几位乐师正现场演奏着舒缓悠扬的管弦乐。

吧台与舞台的中间,错中有序地摆放着一些桌椅,饭店的住客们三两围坐桌旁,乘着闲暇时光品着酒,听着音乐,闲聊事务。

纪轻舟三人挑选了靠近墙边的一处相对静谧的位置落座。

黑漆的圆桌上,酒瓶状的玻璃花瓶里?搁着两支红丝绒制作?的假玫瑰花。

张景优询问了他们二人的需求,听纪轻舟回答说听从他的推荐后,便招手让侍者开了一瓶红葡萄酒。

随着红宝石般的酒水被倾倒入杯中,馥郁的酒香飘逸出?来,光是闻见味道,就已有些微醺。

“酒量如何?若是不太?行,便给?你?少倒些。”张景优一边给?他倒酒,一边询问道。

纪轻舟摇了摇头:“我?倒还好,小祝怕是不太?能喝,给?他少来点吧,尝个味就行。”

祝韧青没有反驳,接过张景优递给?他的杯子道了声谢。

接着左右瞧了二人一眼,见他先生拿起酒杯抬头抿了一口,就有样学样地端着酒杯,仰头喝了口那如同稀释的血液般深红的酒液。

旋即,他便被这奇怪的味道惹得蹙起了眉头。

纪轻舟瞥见他的反应,扬唇轻笑了一声,望着对面人问道:“张导不是说这两月,趁着电影在其他城市上映,要办个戏服展览吗?怎么?这时候来了南京取景?”

“戏服展览也并非什么?麻烦事,交由手下?人去准备便可,待过两日回了上海,我?再稍事指导一番,报上做个宣传广告,定又能吸引一众影迷去影院消费一番。”

张景优喝着酒悠然回复,“这已然上映的电影是尘埃已定了,眼下?么?,我?还是更为关?心?我?的下?一部影片。既然今日都同你?碰面了,我?便厚着脸皮一提,倘若那投资预算足够,届时几位主角的戏服还是得劳烦先生你?多操心?。”

“那你?最好提前几个月同我?说,否则怕是很难抽出?时间来。”

“不着急,目前剧本都还未开始分幕,我?估摸着少说要等到明年年初才能开拍。”

张景优掐算着时间,呵呵笑道,“待到剧本定下?,我?一定赶忙给?你?送去。诶,您如今也是个大?忙人了,不过做生意嘛,还是忙点好,就跟我?们拍电影一样,有片子拍才是好事嘛……”

纪轻舟一派慵倦地靠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他的话语,手里?拿着酒杯,如同喝茶般地时而品上一口。

张景优说着说着,望着对面的人影渐渐没了声响。

对面朦胧的灯光里?,青年脸上半漾着若有似无的淡笑,既不高兴也不厌烦,眼神中透着股心?不在焉的空寂感。

这极具氛围感的画面令他不由生出?感慨,摇头叹道:“可惜你?不愿演电影,否则你?的形象可太?适合我?正筹备的新影片了。”

“哦?”纪轻舟稍感兴趣地挑了下?眉:“这次又是个什么?片子?”

“这回的片子简单,乃是一贵族男子娶了位温柔娴静的美夫人,却又在外招惹了一位娇艳任性老板娘的故事。”

“奥……”纪轻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瞟了眼桌上的玫瑰花道:“红玫瑰与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