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轻舟任由他呼吸喷洒在颈侧,丝毫未动,因实在疲惫困倦,被身旁人熟悉的气息包围着,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

夜半雨声阵阵,犹如催眠曲般韵律松缓。

解予安却像是被雨声吵扰,思?绪时清时浑浊,彻夜难眠。

·

翌晨,云销雨霁,天朗气清。

下?了一日的雨,院子里花卉大都垂了头?,一大早,胡民福打扫完洋房卫生后,便开始修剪起院子里的植物。

随着他从侧院忙活到前院,一个个员工陆续地前来上班。

临近九点时,穿着身干净衬衣西裤的青年背着包,步履轻快地走进了院子。

胡民福瞧见那身影,便打招呼道:“小祝先生,有一封你的信件,放在门厅柜子上了,你记得取。”

“我的信?”祝韧青很是惊讶,想不到会有什?么人给自己写信。

进入门厅的第一时间,他视线便扫过了楼梯旁的柜子,果不其然在那财神像的旁边看见了一封信。

祝韧青拿取了信件,瞥了眼寄信人的地址,瞧见“登利影片公?司”几字,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张导寄来的信件。

约莫是不知他的住址,就给寄到这工作室来。

他当?即拆开了信封,取出了信纸,一边摘下?背包挂在门旁的衣架上,一边浏览着信上内容。

待读完了信,他显然迷茫一阵,接着便跑上楼去,敲响了东北角的书房门。

“进来吧。”

门内传来熟悉的嗓音,祝韧青打开房门时,下?意识地先看了眼多出的床铺,见那小床已经收拾整齐,也没有某个冷脸男子待在屋内,就安心地走了进去。

“先生,我收了封信,是张导寄来的……”祝韧青边说?边走向蝴蝶桌旁,话到一半,在纪轻舟抬头?看向他时,忽而目光凝滞,才?发觉对?方?今日罕见地穿了件深酒红的衬衣。

深红的颜色衬得青年的脸庞愈发皓白?,凝脂点漆,分外生动俊俏。

但令祝韧青最为在意的却是对?方?耳朵后侧脖颈上的红印,那印记怎么看都不像是蚊虫叮咬的痕迹。

这令他顿然回?想起了昨日在门外听?见的对?话,那令他辗转反侧思?索了一夜的对?话……不禁攥紧了手指,心脏莫名悸动。

“张导给你寄了信,然后呢?”纪轻舟正修改着某套新款的图稿,闻言便暂时停笔,看向他问。

虽然昨晚加班得比较迟,但他睡得倒是还?挺安稳,一觉醒来又?觉精神焕发,吃完早饭换了身衣服,才?八点就已坐到办公?桌前上班。

相较之?下?,解予安显然没怎么休息好。

纪轻舟晨起洗漱见他神色不振,追问了两句,才?得知?他压根一晚上没睡,便强令他回?去补眠了。

此刻见面前人光盯着自己不说?话,纪轻舟就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你也没睡好?”

祝韧青被他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按捺住心里情绪,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信纸,平缓说?道:

“张导信上说?他在筹备一部新电影,这次是有个香港的富商投钱请他拍摄,想要请我去饰演男主角,约我月底一起吃个饭,商谈此事。还?说?……他准备在公?司成立一个明星部,想同我签合同。”

“哦,那这是好事啊,”纪轻舟点了点头?,露出些许笑意道,“你在《真假凤凰》里不就演得挺好的吗?虽然戏份少,报纸上人气一点不比男主低,看来张导是看到你的潜力了。”

祝韧青略显犹豫问:“我要去吗?”

“你要是有这意向以演员为职业,那当?然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了,给我做助理虽然工资稳定,但确实没有什?么上升空间。”

纪轻舟先是这么劝说?,旋即考虑了一阵,又?道:“月底吃饭是吧,到时我要是有时间,就陪你跑一趟,没时间的话,我帮你找个律师,跟你一起去。”

后世被经纪公?司所坑的艺人太多,尽管纪轻舟觉得张景优对?电影艺术还?是比较热忱的,但人家毕竟也是个商人,真要签这种合同,还?是得谨慎留意些。

祝韧青打从心底其实更?愿意留在纪轻舟身边工作,但理智上却知?晓他想要获得名声钱财,必须把握这成为电影演员的机会。

他注视着青年被晨光映照得朦胧发光的侧脸,问:“那倘若我没有电影拍摄时,能来给您干活吗?不需要工钱。”

“你要来打白?工我还?能拒绝不成?”纪轻舟挑了下?眉,故作感慨道:“只怕等你成为了人人追捧的大明星后,就不愿干这些零碎活了。”

“我不会那样。”祝韧青立即严正声明,旋即注意到先生眼眸里的笑意,便知?对?方?只是在开玩笑。

他低头?抿了抿唇,看见手上的信封,忽然又?想起道:“对?了,张导信上还?让我转告您,电影下?月起会在其他城市的影院放映,他准备在几个大城市的首轮上映期间办个女主戏服展览,说?假如您同意的话,也请电话告知?他一声,届时也许需要您给些指导建议。”

“他还?真是有精力。”纪轻舟感叹了声,微微点了点头?道,“我有什?么不同意的,毕竟也是给我自己打广告。

“等会儿我抽空打个电话给他吧。你还?有别的事吗?”

祝韧青摇了摇头?,正欲转身离去,目光瞥见青年颈侧的红印,又?终是难以克制心中那乱腾腾的震颤与躁动,略显踌躇地低声询问:“先生,您和解先生,真的是表兄弟吗?”

纪轻舟有些诧异地眨了下?眼睛:“怎么突然这么问,看出什?么了?”

他倒也没多想,只以为自己和解予安相处时的状态被他看出了破绽。

对?于身边信任之?人,他向来是采取能瞒则瞒,实在瞒不过就公?开的态度。

听?祝韧青这么问,便知?对?方?多半已经猜到了他同解予安的关系,颔首道:“对?,我们不是表兄弟。”

祝韧青暗自轻抽了口气,顿时了然。

其实还?想再问一句他昨日口中的“离婚”是何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垂眼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同别人说?的。”

纪轻舟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嗯,出去吧。”

祝韧青浑身轻飘飘地走出了房间,关上房门时,满脑子循环的皆是那个念头?:先生,他最仰慕与感恩的先生,喜欢的是男子……

他一动不动地伫立门外,不由得抬手按了按胸口,感到心脏内似有无名的情思?正迅速地发荣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