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槐之伤春悲秋之时,苏在水倒是乐得自在,他不知道在哪里找了张桌子,横在与隔壁床铺的空隙之中,摆上一壶茶和几盘精致的糕点,摊开一副牌,玩得很开心。
见苏槐之走进来,笑着招了招手,“哟,还带这么多吃的啊。”
“都是你的牌友托我带给你的慰问品。”苏槐之将水果放到一边,走过去看了看牌局,指了指其中几张,说,“打这个。”
“我自己会打。”苏在水不听,叛逆选了另外几张牌,然后瞬间被秒杀。
苏在水:“……”
“让你不听我的。”苏槐之看着苏在水将手边的零钱推过去,“再这样下去,你那点私房钱都要输光了。”
“哈哈哈哈哈……”对面的大爷笑着把钱收回来,“今天就放过你一马,我儿子下班回来,看见我在打牌,又要说我了。”
苏在水输了牌,悻悻地躺会床上,剥了一根香蕉吃,他见苏槐之坐在一旁,有些出神的样子,问:“怎么啦?”
“没。”苏槐之摇摇头,“想事情呢。”
“对了。”苏在水说,“后天的……”
“我和陆和尘一起去就好了。”苏槐之说,“你就好好歇着吧。”
“想清楚了?”苏在水问。
苏槐之低着头,发丝垂下来,挡住了光,她半张的脸藏在阴影里,很轻很轻地应了声。
苏在水靠着柔软的枕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夕阳,夕阳透过玻璃窗,落在了他的眼底,一双浑浊的眼里,好像蒙着一层水雾,又像是接住了最后一抹光亮,最后看着它没入西山。
“想清楚就好。”苏在水说,“人的一辈子很长,一个人太孤独,有人陪着,以后也会开心些。”
“嗯。”
“小陆是个好孩子。”苏在水笑了笑,“前几天,我还特意跑到他工作的地方,去打听了一下。”
“然后呢?”
“他的同事都夸他呢,说他勤劳努力,人也踏实,天天被村社的老阿姨们介绍对象。”苏在水回答,“这样才配得上我们小苏。”
苏槐之失笑,“你说得对。”
“好了。”苏在水的嘴里,煽情的话说不过三句,“陪我吃完饭,你也就回去忙你自己的工作吧。”
苏槐之下楼买了晚饭回来,陪着苏在水吃完,又盯着他喝了苦兮兮的中药,本来想留下来,却被苏在水坚持地打发走了。
走出医院,恰好是晚上八点多。
今晚月色很美,风也温柔,漫天的星星铺满了深蓝的夜空,许多的回忆与期许,或许被月亮上的玉兔捣碎,然后散在了漫天的星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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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的后清晨,苏槐之放轻脚步,悄悄地下了楼,对着站在楼下的陆和尘笑了笑。
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干净整洁,见苏槐之下来,又理了理领口,将翘起的一角压平。
晨光熹微,厚重的云层躲在天的边际,挡住了即将破晓的日光。
苏槐之抱着一束白菊,坐上了车。
夏日的清晨不算昏暗,却也十分安静,陆和尘关了手机语音导航,一时间,除了偶尔几声清脆的鸟叫,便只有汽车行驶的声音。
一路上,两人都安静地没有说话,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后,爬了半个多小时的山后,两人在一座墓园前停下。
偌大的墓园安静又肃穆,阳光倾斜而下,洒在白色的石板路上,一阵风吹来,不知从哪儿飘来几朵花瓣,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然后又不知会落在谁的脚边。
陆和尘跟在苏槐之身后,绕过一座又一座墓碑,直到走到了两块并立的墓碑前。
照片里,苏槐之的父母笑得温柔,空气中好像跃动着斑驳的光影,在光影的掩映之下,他们好像就站在时间的另一端,静静地守候着心中挂念的人。
在一切的开始与痛苦的离别之间,人间过了不知过了多少朝与暮,却又藏下一抹又一抹,朝阳般希望与奇迹。
苏槐之单膝跪下来,将手中的那束白菊,轻轻地放在墓碑前。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轻轻地喊了一声爸妈。
陆和尘站在不远处,没有打扰。
他知道,当时针拨回几年之前,在毕业典礼的结束的那一天,无数的学士帽被高高抛起,却挡不住炽热的阳光。
这一天,见证了无数个青春的散场,见证了年少青涩的悸动,却也见证了,一次又一次的离别。
苏槐之一个人在墓碑前待了近一个小时,她站起身,问陆和尘,“你要来说几句吗?”
陆和尘走过来,只是轻轻地将苏槐之揽入怀中,心疼地吻了吻她的侧脸。
“放心吧。”他说。
那是一个晴天,秋意悄悄略过北茗大学的每一个角落,篮球场上满是欢笑。
那是一个雨天,滂沱的大雨冲刷着山路的每一条小道,救护车的笛鸣比闷雷还要沉重。
她离去得匆忙,没有留下一句告别。
他等得无望,只能将心事潜藏。
在一切的告白来不及写在答卷上,来不及画上满分的句号,青春便匆匆告别。
命运的齿轮不停旋转,向前,又被拨回。
他来的脚步很轻,悄悄地靠近,不敢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