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陆和尘点点头，“小学学的是国画，学了一个学期没什么兴趣，就不学了。”

“放弃了之后呢？”

根据林秋在群里发的语音推断，自己曾经看到的那幅画，以及村民中心宣传栏里，那些没有署名的画，很可能都是出自陆和尘之手。

“后来的话……”陆和尘的声音顿了顿，“因为一些工作需要，加上闲着没事干，就重新拾起来了，有空就自己研究一下。”

苏槐之调侃地说：“然后就研究成了李先生的关门弟子？”

“没有那么夸张，不是关门弟子，就是有时候会请教一下李先生。”陆和尘解释说，“而且就是巧合。”

那已经是一年半以前的事情了。

那年，他的一个朋友在网上的刷到了突然爆火的告白井，又听说他在附近工作，就让他帮忙当个导游，一起去北浔玩玩。

当时陆和尘私底下偷偷去过北浔村几次，遥遥地看了会儿苏槐之，鉴于都没有被发现，而那个朋友又帮过自己的忙，于是就答应了。

结果那天好巧不巧，在下山的路上，突然下起了暴雨，所有游客慌张地纷纷到茶馆里躲雨。

苏槐之和茶馆老板一起，给淋湿的游客发毛巾，一群人聚在一起，实在太容易暴露，于是他就找了个借口出来。

没想到，就遇到了来山上写生，却不慎摔下山坡的李先生。

陆和尘救了李先生，等雨小了一点之后，就送他回了住处。

偶然之间，李先生看到了陆和尘包里被淋湿的画，聊了几句后，觉得投缘，就一直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

“之前去一所乡村小学上公益课，正好策划活动的老师和李先生是朋友，就邀请了他开一场讲座，李先生就建议我给同学们上一堂美术课。”

苏槐之的头发差不多干了，她转过身，头靠在陆和尘的肩膀上，环抱住他的脖颈，看着他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唇瓣，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发尾摸起来有些扎手。

“嗯，然后呢。”

“后来就感觉……跟他们一起聊天画画，很有意思，就坚持了下来。”

半晌，陆和尘没有得到回应，侧头问：“是不是很幼稚的理由？”

“不会啊。”苏槐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有些犯困，连带着声音都轻了许多，“之前很挺多村里人劝我说，年轻人不要待在这个北浔小地方，要去大城市闯一闯，才能挣大钱。”

“不过我觉得，每天都能碰到来自天南地北的游客，带着他们去不同的地方玩，一起聊天，我就觉得挺开心的。”

“嗯。”陆和尘将被子拉上来一些，盖住苏槐之的腿，“这样就很好。”

“不过。”苏槐之抿了抿唇，声音放轻了一些，“我竟然一次都没有发现你。”

陆和尘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回答说：“可能我比较会躲吧。”

苏槐之不满地戳了戳陆和尘的腰，说：“确实，以前大学的时候就天天躲着我。”

“我错了。”陆和尘抓住苏槐之的手指，拢在手心，“以后一定不这样。”

“嗯。睡吧。”苏槐之又打了个哈欠，钻进被窝。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觉到陆和尘将自己往怀里揽了揽，他的指尖划过她温热的皮肤，呼吸吹起带着丝丝清香的发丝。

屋内的灯熄灭了，只剩下床头台灯散发出暖黄的光，还有偷偷溜进来的一缕月光。

安静的夜晚，没有虫鸣与蝉声，只有渐渐平稳的呼吸。

聊天框里那些带着发怒表情的质问和问号，也不过是带着掩饰的小心思，最后被晚风轻轻拂去那一层面纱。

月色朦胧之下，过往被轻轻拾起，又缓缓放下。

第二天的工作很顺利。

钱主任一大清早，就招呼着大家起来，简单地吃了一顿早餐后，爬过两座山，到底了当地的小学。

比起城市里学校，这里的小学显得小了，也破败了许多。

生锈的铁门被拉开，进来后可以看到一块用作操场和篮球场的空地，中心是有一根旗杆，国.旗迎风飘扬，在湛蓝的天空增添了一抹红。

空地的左右两侧分别有一个篮球架，一旁的小棚里，摆着几个架子，上面放着几个脏兮兮的篮球。

越过操场，有一幢教学楼和一个食堂，一间图书室，图书室后面是教工宿舍。

加起来，便是全部的设施。

“比上次去的那儿好。”林秋十分环视了一圈，十分乐观地说。

“好了，学生们马上就要来了。”钱主任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喇叭，“大家做好准备。”

苏槐之和钱达琳一组，图书室上下打扫了一遍，将新买的图书小心地摆放好。

在中午自由活动时间，一些学生会来图书室看书，大家围坐成一圈，苏槐之就给他们讲

“我跟他们说他们的村子以后也会像北浔那样漂亮，像不像在画大饼啊。”苏槐之低声问陆和尘。

陆和尘正在拿着蜡笔，教他们画画，他在天空划出一道彩虹，才回答说：“不算，你给他们画了一个美好的憧憬。”

苏槐之突然想到，小时候学的一篇课文。

山的那边是什么？

山的那边是山，绵延无尽的山，山的那边是海，广阔无边的海。

无论是什么，都需要翻过一座座山，跨越一道道沟壑，一次次战胜失望，最终才能攀上山顶，去眺望远方。

午后，教室里传来朗朗书声，掩盖了盛夏的蝉鸣，伴着清风，吹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