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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伫捂着脖子,踉踉跄跄地穿行在来往莺歌燕舞之间,也借他们遮掩自己的身形。

说来讽刺,厢房内已乱成一片,外面的客人却仍是欢笑热闹,浑然不知肆夜楼的夜晚发生什么。

崔伫失血眩晕,两腿打战,凭借本能打开一个花娘的房门。他为今日,喝了许多酒,但到了这一刻,他发觉壮胆的酒全都化成冷汗浸染周身,脑子却变得混沌一片,恐惧追逐着他,找到被褥下一本账册和换好的银钱放在怀中。

他知道一条逃生的小路,只要真帐带着,他的命还有人护,还有机会……

崔伫感觉身上更冷了,因为地上显出一道纤细的影。

他转过身,冷冷的眉眼,青黑的眼瞳。

群青不知何时,鬼魅般站在他门后暗处,手里拎着一把刀。

她的眼神太冷,一步一步逼近他,令崔伫腿脚发软。极度恐惧中,这张脸仿佛幻化成了笑靥如花的春娘,又化作了那些相似的女子的面孔,最终化作了十六岁时他喜欢的那个舞剑女郎,眉眼间有阳春一般傲然的英气。

后来他凭借肆夜楼壮大祖业,记恨她的嫌贫爱富,便找人杀死了她。崔伫得意时从不恐惧,但此刻,恐惧却如潮水没顶而来,幻觉中,那舞剑女郎陡然一笑,一刀狠狠地捅至他胸口:“崔郎,我与那些姊妹总算能报此仇了。”

崔伫扑倒在地,剧痛之中,意识到群青根本没有动手,背后扎着的,是一根从窗外射进来的弩箭。

在弩箭射进来前,群青就闪到了窗边死角,见崔伫倒下,她以最快的速度捡起掉落的账本。崔伫爬将几步,拽住了她的裙摆,口中念念有词。

群青心下一惊,强按住心绪,取出方才的假账本塞在他怀里,正犹豫要不要补一刀,却听清崔伫说的是“对不起”。

她颤抖的刀尖慢慢放下,他的手慢慢地松开她的裙摆,仰起头,口中嗬嗬地望着她,竟抓紧了假账本,目光转向一旁,仿佛从来没见过她:“去交给……圣人……吧……”

死士破窗而入时,屋内空空荡荡。崔伫倒在地上,已然毙命,手中紧紧攥着银钱和一册账本。

“找到了。”他们将崔伫上下搜过一遍,取出账册,擦了干净,回去交差。

书友们,第一版不太清晰,造成歧义,已修改结尾部分。

??[52]第 52 章

账本揣在群青身上,以她的习惯,应该直接找机会溜走。

眼前盏盏明灯摇晃,她却折了身,逆着人潮回返。

孟家对陆华亭下手并非第一次,若他死在这里,后面的事还有麻烦。

看一眼他死了没。

但她刚走到那层,便瞥见燕王府的暗卫已在出口悄然把守,显然是守株待兔,防止她逃走。

群青觉得自己有点傻,转身再想混入人群中跑掉,一个花娘挡住了她的去路。

文娘脸上的胆怯娇弱全然消失,冲她行一礼:“属下文素,见过青娘子。娘子要找长史么?随我来吧。”

这文娘,或文素,就是陆华亭在肆夜楼的内应,群青已经猜到。

文素过目不忘,群青挟持崔伫时,多亏文素分辨出印信,提醒她,才没叫她被假账本欺骗。

眼下无法直接脱身,拿到的真帐也需要文素再行确认,群青便跟在她身后。

陆华亭与几个暗卫站在厢房门口,已经脱身。他看见群青主动返回,微微一怔,目光追随她上了楼梯。

群青走到他面前,打量他衣裳洇出的血痕,是从右肩到胸口,因是黑衣,并不明显:“长史伤到哪了?”

陆华亭遇袭已是家常便饭,除了仇敌,没有人关注他伤势的细节,听闻群青开口,直觉有异。他的目光却一点点亮起来,望着她的眼睛:“没有大碍。娘子呢?”

仿佛只要看见她走近,就能充盈斗志似的。

既然没死,群青自是希望他伤重一些,好无力与她相争。但一抬眼,这张潋滟风流的脸对她却有几分冲击,她的目光只落在他唇上。

比往日苍白,应有失血,他在这里耗不了多久。

知道这个就够了。

“都是皮外伤。”群青取出账本,“真帐已经取到,请文素娘子验证。”

文素看了看群青翻开的鲜红如血印信,有些激动:“不错,这本就是肆夜楼的真帐。”

暗卫们神色激动,却又忧虑,拿到真帐,紧接着就是如何处理的问题。

陆华亭神色如常,问群青:“青娘子打算如何处置?”

“既然涉及百官罪行,我会将真帐交给御史台的汪大人。”群青道。

“交给某。”

他话语决绝,群青不由看向陆华亭。

陆华亭也望着她:“青娘子拿账本既是为了报玉奴的恩,交给御史台,只会引起百官相互攻讦,中间环节太多,也可能出岔子。某会直接上陈圣人,难道娘子不想让肆夜楼尽早垮塌?”

群青很犹豫,但她的任务毕竟是将真帐交给御史台汪振,临门一脚,自然不会被陆华亭三言两语蛊惑。

“上交御史台,是因这是御史台的职责。”群青道,“长史直接上奏,不合规矩,且不说圣人会不会一怒之下责罚你,长史口说无凭,我又如何相信,你拿了账本后真的会上陈?”

这便是不肯给了。

陆华亭神情凝了凝:“是为了玉奴,还是他人,娘子心里应当清楚。某也并不确定,你会将账册交由御史台。”

她的细作身份早被陆华亭所知,没有动她,还答应合作,想来不过是彼此利用而已,怎能放心她继续完成南楚的任务?

群青望着他:“人皆有私心,长史难道不是为了燕王府?”

陆华亭道:“青娘子对燕王府似乎有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