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1 / 1)

我和蒋璐的分工格外明确?,?她抵达澳门后,我便转移地下?,?交际所销声匿迹?,?抛头露面的差事全部交她接手,张世豪有意替我洗白?,?一遍遍放出风声?,?蒋璐重获宠爱?,?粉饰新欢,劳恩的风头无两?,?极端的自负果断,纵然是力挽狂澜的利器?,?也让他萌生了防备与厌弃。

发酵的流言仿佛一颗石子?,?在平静的湖面投洒下阵阵涟漪,名流的太太何其见风使舵精明强悍?,?在张世豪愈发顺风顺水的当前?,?蜂拥而至,与光彩照人的蒋璐打得火热熟络?,?我倒真像一屁股坐进冷宫?,?无所事事。

蒋璐的差事难做?,?她需要凿开郑总长负责的澳门城防边境?,?打消警司有可能部署的反间计,说白了,郑总长必须是真投降,而不是缓兵之计?,?即便是后者?,?蒋璐也要千方百计的抹杀,偷梁换柱。

我乐得清闲,在庄园修身养性?,?只待潜艇登岸?,?逼近咫尺之遥的东北。

男人看孙子兵法,尤其大势在握的权贵,十之八九嗜好杀戮作恶?,?可清闲时读得熟了,也有意思。

我趴在贵妃榻翻阅了三分之一?,?窝了一枚折痕,合住抚摸着扉页津津有味说,“人世百态,阴谋诡计?,?浮世绘影。关彦庭能文能武,他很精通仕途博弈的三十六计。即使所有人相信他被沈良州牵着鼻子,山穷水尽投奔张世豪的阵营,我也不信。卧薪尝胆半辈子的勾践,在吴王夫差的眼中,食粪土,做上马的垫脚石,不照样亡国在他手里吗。”

秃头立在客厅茶几,递给我一杯茶?,?我没接,眼神示意他搁下,我捏住头顶盘旋的长长的君子兰?,?指甲盖捻磨着叶子的细纹,“他担得起东三省终结时代的参谋长称号。”

我伸懒腰打哈欠?,?“潜艇在漳州港泊岸?,?装货用了两天,你教的马仔是废物吗?不如大张旗鼓招呼条子来查。事不宜迟?,?耗着费油?,?且惹人瞩目?,?过去半个月了,张世豪下一步的安排呢。”

秃头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唯诺而僵滞?,?“劳恩小姐,1902的烂摊子多?,?您歇着。”

他忙不迭要跑?,?我怒喝他站住。

秃头若不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倒不追究了?,?他这慌里慌张的德行必有蹊跷。

他嬉皮笑脸打诨?,?试图翻篇儿,我面无表情的注视他?,?看久了?,?他就缴械了?,?“豪哥在妇产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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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怔?,?“他跑那里做什么。”

“蒋小姐清早晕倒,照顾她的保镖说,她凌晨吐得厉害,一夜无眠?,?豪哥知道后?,?吩咐送妇产科。”

我拿着书的手狠狠一抖,仓促砸在地板,隔着光滑的绸缎衣衫?,?不由自主抓紧了膝盖?,?将裙摆扯出一团褶皱。

妇产科。

我也曾在那地方三进三出,我晓得这意味什么。

我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发出疑问的一刻,是如何的无措与崩溃?,?“她怀孕了。”

秃头龇牙咧嘴不敢说,好半晌他挤出一句?,?“这种节骨眼,豪哥不是不谨慎的人,没用的女人他都不要,怎会自找累赘?,?想必蒋小姐的,是意料之外。”

我脑子轰隆炸开一剂霹雷,电光火石间,险些从椅子栽倒下去,我费尽力气扶住靠背,艰难的仰头,“他还在吗。”

秃头说豪哥在1902处理了大半天的事务,中午刚去不久。

他见我面庞实在苍白得难看,他再次巴水杯递我?,?我麻木接过,不知温度不知苦涩的喝着,像没了知觉的机械。

“劳恩小姐?,?这天底下有钱有势的男人,谁是从一而终呢?蒋小姐不是最近纳的?,?她比您早。您怪她?,?她不怪您吗?您在东北混得风生水起,您是聪明女人。”

他说完朝我鞠躬?,?默不作声的退出了房间。

窗外阳光刺目?,?像揉了针?,?扎得每一寸皮囊,火辣辣的疼。

我从不奢望张世豪在拥有我之后?,?和前尘旧情断得老死不相往来,蒋璐也好?,?鲁曼也罢?,?她们不仅是一具充满肉体温度的女人,鞍前马后为他舍身忘义?,?犹如我对祖宗一般?,?把最好的青春赔付给他,我割舍沈良州?,?在我的心尖剜除?,?代价是脱胎换骨扒了一层皮?,?时至今日?,?两年的一幕幕,好与坏,笑与哭,我拔出泥沼?,?也办不到忘得一干二净。

我以为?,?蒋璐不堪大任。

她无法威胁我的地位,我牢牢地俘虏了张世豪的风月,荒唐是?,?现实给我残忍一击。

我这一生?,?是残缺的。

而蒋璐,她做着我最渴望的事,她迈着我的步子?,?她是那么轻而易举圆了我的梦,我却费尽心机求之不得。

我浑浑噩噩回到卧房?,?反手锁上门,单薄的脊背沿着墙壁滑落,无力跌坐在冰凉的瓷砖。

两只疯狂颤栗的手掩住面庞,我由绝望的啜泣变为嚎啕大哭。

我用极快的时间平复了自己?,?我不能任性困顿在这一方自怨自艾的天地,我选择的每一条路,我都没资格后悔,我不能狼狈的逃窜,让世人看我笑话。

我擦干眼泪找到秃头,命令他载着我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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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违背我的旨意,我们到达蒋璐的专属病房,隔着门扉镂空的窗子,在那片雾蒙蒙的雪白的墙壁?,?雪白的门,和一片雪白的光之中,我发现了张世豪。

他未刮胡茬?,?临窗而立,高大身躯挡住了黄昏穿堂而入的余晖?,?碧绿色扳指在他指尖来回翻转?,?花豹自始至终低垂头颅,“孩子不足一月。”

“化验单。”

花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了一份血检报告?,?他打开从头至尾浏览?,?折叠压在烟灰缸底部。

张世豪在沙发落座,他不动声色眯眼?,?他并无多少内涵的目光吓呆了蒋璐,她下意识捂住腹部?,?面露惊恐?,?“豪哥。”

“他的价值,会迅速被利用。你能做的事?,?只需打掉他。”

判定死刑的一句话令躺在床上的蒋璐蜷缩进被子里剧烈抽搐着?,?粗重的喘息夹杂哭腔,此起彼伏蔓延?,?时轻时重?,?风涌入病房?,?摧垮了悬吊的一株兰花?,?花枝折裂,粉碎为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