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墨坐他对面,也不看他,这回发型师下手狠,她头皮被勒的痛,自己对着玻璃拆头发。
有一根棍卡怎么也弄不好,玻璃倒影里,程耀司走到她身后,温燥的手捏住她手指,带着她戳了下那根棍卡,问:“这个?”
林惊墨嗯了一声,他帮她去掉,放在桌子上,又去拆其他的,林惊墨就用手指当梳子,拍散垂下来的头发。她侧坐的位置能看到门口,四个服务员站在那里等着客人叫服务,一水儿的年轻女孩子,看到这一幕,多少流露出艳羡。
林惊墨心底烦躁,想让他别弄了,但又怕两人在这里吵起来让人看戏,于是专心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头发上。
程耀司本以为没多少,一分钟后,从林惊墨脑袋上拆下来二十多根卡子,他觉得新奇,抓一把在手里流水似的让它们又掉回桌子上。
“像暗器。”他扬了扬眉。
林惊墨来不是跟他研究这个的,把头发拨到背后,问他:“沈星颜会被判几年?”
程耀司回到自己座位上,叫服务员都出去,然后才说:“按照起诉书上来看,大概不超过七年。”
林惊墨拧眉,他接着道:“沈星辰很多事情,沈星颜是知情者,没有参与太深,这个刑期也是考虑到她之前有潜逃行为顶格判的刑期。如果你觉得少了,其实有很多办法延长。”
“你说的办法,是在牢里做手脚吗?不用了,法官怎么判就怎么判吧。”林惊墨想,沈星颜的性子,就算不延长刑期,她出来后大概率也不会好过,顿了顿,她又问:“money姐呢?”
“有自首情节,但涉及金额太大,所以轻判大概十一年。”
林惊墨点点头,她只是觉得money姐的女儿可怜,但money姐的所作所为,这个刑期对她而言,算网开一面了。
等法庭一判,跨越十年的复仇彻底结束。
是好事,林惊墨却高兴不起来,也痛快不起来,心里空茫茫的一片,被仇恨烧成荒漠,再也没有生机了。
程耀司见她这个表情,终于还是走向她,拉把凳子坐在她旁边,“你有心事?”
林惊墨想,他目睹了自己报仇的全过程,甚至他们的目标都是同一个,或许他能懂呢?
这个世界上看似熙熙攘攘人潮汹涌,她回眸去找,半个能迎上她眼神的都没有。
连周砚征也不行。
林惊墨一下红了眼眶,轻声反问:“沈星辰为什么得罪你了?”
程耀司深深看她,想摸她眼睛,手指动了动,差点怀疑林惊墨其实知道了什么,然后他发现,林惊墨只是在回避他的问题,沉声说:“他害死了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哦,原来跟她一样。
又很不一样。
林惊墨眼泪无声滚落,十八岁的我也一起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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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龙者
屠龙者
林惊墨眼泪无声滚落,十八岁的我也一起死了。
再也没有活过来。
屠龙者与恶龙缠斗过久,于是变成恶龙,等待被新的屠龙者砍掉脑袋,最初她出发时的模样再不会有人记得。
顾慈恩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但比现在的自己美好太多,林惊墨对她满怀愧疚,为了复仇,她只能将过去的自己杀死,泯灭一个成型的灵魂。对父母自责悔恨,受她连累而死,活下来的女儿也不是他们期望的样子,所以,即便报仇结束也不敢去墓地祭拜,她面目全非,他们会认不出来。
纵使相逢应不识。
很多痛苦藏在眼睛里,她不知道该跟谁说,隐秘的伤口在悄悄溃烂,她就这么虚空的望着前面一点方向,安静的悲嚎。
这些弱酸性的液体似乎都冲刷进程耀司的心脏,温和的腐蚀他胸腔里最柔软的一处领地,被酸涩淹没的同时,他忽然间有些害怕,害怕面前这双眼睛里挣扎的欲言又止也有一部分是自己带给她的。
这一点让他没办法刨根究底的问,问出确定的答案又能怎么样,他不可能放过她。
最恨她的时候,程耀司真想过杀了她,世界上再没有这个把他从回忆中捞出来又打入地狱的人,一切回归原点,干干净净。
在枪里放入三颗子弹,他想,那就看看老天眷顾谁。
又在她眼泪中败下阵。
那一晚看到明信片后谜底揭晓,眷顾的是他,愚弄的也是他。
如果不知道林惊墨就是顾慈恩,或许他不会有这样的执念。他曾经以为顾慈恩死后他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林惊墨的出现一度让他觉得其实那是一个错误的认知,所以,即便不跟林惊墨在一起,未来还会有这样这样一个人。
谜底告诉他,没有了,这就是唯一的选择,哪怕跨越时间,变了容貌,甚至呈现出的性格并不同,你还是选了她。
无力,惶恐,狂喜,不安,世界观推倒重塑,恨反而变得轻薄,但又无法忘怀,程耀司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想折磨她下不了手,想对她冷漠也难维持几分钟。
她一哭,他脑子里就挂上白旗。
程耀司深深地凝视着林惊墨。
厮杀后的胜利不是救赎,其实她还没有从那条路上踏出来。
林惊墨眼前一片模糊,只看到他靠近,抱住她,低低的声音送入耳:“我知道你走的很艰难,林惊墨,你已经到终点了。”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在他肩膀上,“可是我还是很累,你不明白,你什么都有,你要一个人付出代价太简单了,但我什么都没有,你知道吗,我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