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远苦笑一声,在蝶王身上的鳞粉爆炸之前,先一步将它残破的尸体塞进了金钟罩里。

他安静地看着正在燃烧的人影,像是提起了一个遥远的幻影,“她这个年纪,这个修为,以后肯定能去剑阁闯一闯吧。咱们说不定也算看到了那些大人物成名前的时候了。”

剑阁峥嵘岁,彭山松柏古,明月出剑阁,如果能在剑阁留名,也不枉能来人间一趟,做这沧海一粟,杯中蝼蚁了。

刘老太很看不惯他的样子,“上不了剑阁,就不活啦?别多愁善感了,怪恶心的,干活了干活了。”

他们将周围的山林清理了一番,留出了隔绝带,因此磷火只烧了两个时辰,将一切都烧干净了,就自动停了下来。

苏晴唤出一件新衣服穿上,原来的衣服本来还想让小草补一补,将就着穿呢,这下好了,烧干净了,连渣都成灰了。

做体修什么都好,就是废衣服。

她起身后,众人才看见被她护在身下的杨柳,她身上裹着一件红色的法衣,这法衣是棠月灵送的四阶法衣,又有苏晴在前面挡着,硬是一个火星都没烧到她。

不过,苏晴似乎扑过来的时候太猛了,硬是把她的肋骨撞断了几根,昏过去了。

苏晴这才有些心虚地理解了裴景之当初的抱怨。

杨柳不是歃血盟的人,但她和高长远他们组队好几次了,也算比较相熟的同伴。高长远道谢道,“多谢道友出手相助,不然恐怕我们既得不到这玉骨蝶鳞粉,还会有人员伤亡。”

“都是一个队的,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对苏晴来说,没有他们也得不到这些粉末,更何况她除了一件常服外,并没有任何损失。

对于体修来说,杀不死她们的,只会让她们变强。

苏晴觉得不仅不亏,还挺赚的,没看到她刚刚和满晴剑配合得多好。

高长远说,“道友虽然只是筑基初期的实力,但恐怕对上筑基后期也不在话下。”

“我老师虽然常说修为不代表强弱。”苏晴摇头道,“但总归是修为越高越安心些。”

主要这次对上的玉骨蝶高攻低仿,而她高攻高防,又杀了它一个措手不及,这才侥幸胜下来。

对战这个东西没有一定的讲究,在条件合适的时候,一个三岁幼儿都可能杀掉成年壮汉。但与其赌这种概率,不如老老实实打牢基础,将自己修炼得全面一些,再全面一些。

因为苏晴是这次的主力,所以分战利品时,让她先挑。

她也没客气,但考虑到整个布局和准备都是高长远他们完成的,她是最后加入的,她只拿了计划外的蝶王尸体和自己应得的一部分鳞粉。

蝶王尸体她用不到,里面的兽丹都是火属性的。苏晴问刘老太,“我拿蝶王换你的身法,你换吗?”

苏晴的短板就在于她的速度欠缺一些,虽然不慢,但也不快,可这刘老太完全不一样,她速度快得几乎能晃出虚影来。

她想学。

苏晴已经在清点储物袋里的东西了,想着要是刘老太不同意,是否还能拿出更多的东西来交换。她知道散修能修炼成这样很难,肯定不会将自己看家的本领随意交出来。

“换。”刘老太果断道,“我可以将我这辈子的炼体手札都交给你,条件是你得拜我为师。”

拜师倒是没什么,剑宗可没有固定师门这一说,苏晴光老师就有一堆,还不包含教她技艺的橘王,水母,能教她的都是老师,学无常师嘛。

可她不清楚其他地方是否也是这般随意,万一刘老太所遵循的师道是那种“一日为师终身为母”的那种,苏晴可做不到。

所以,她讲得很清楚了,“可以是可以,我也愿意您当我的老师,但我可能没法遵循寻常的师徒关系……”

“没事。”刘老太是个果决的人,“我不在乎一般的礼法,咱们萍水相逢,就做对萍水相逢的师徒好了。”

她所在意的是,如果这个孩子真的能如高长远所说的那样,在未来的一天走向剑阁,剑阁留名,那么她教授她的那些知识,那些涵盖她毕生心血的炼体知识,是否也能在剑阁上留下痕迹,她这个默默无闻的散修刘老太,是否也能在剑阁上短暂地闪耀那么一瞬呢?

拜师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两人在众人的见证下,行了简单的拜师礼,束脩就是蝶王的尸体。

高长远有些复杂地看着,他知道刘老太虽然修为不高,但活了将近四百岁,在炼体一途定是有些心血所在的,要不,他也顺势拜师算了,就是不知道她收不收啊……

好在此时,杨柳悠悠转醒,打断了他的思绪。

“对不起……”杨柳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道歉,她愧疚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鬼迷心窍了一样。”

高长远没有起疑,“你们离玉骨蝶太近了,定是不知不觉吸食了那致幻的鳞粉,你们虽有错,但也不能全怪你们。”

苏晴看着她头上发出了新芽的木簪,没有说什么。

……

今天,由苏晴和小草负责守前半夜。

今日里大家都没闲着,都奔走了一天,其余队友几乎是倒在帐篷里就昏睡了过去,苏晴拿着蒲团坐到帐篷外,守着燃烧着的柴火堆,认真安静地翻看着刘老太给她的手札。

江小草就坐在她身边,明亮的橙红色的火光跳跃着,暖融融的映照着她的面容,即使在寒冷的夜晚,也透露出来一种莫名安心的意味。

帐篷里的呼吸声都变得平稳下来了,大家都睡得很香。小草和苏晴极小声地说话,声音很低很低,好似风吹动草丛所发出的窸窣的动静。

小草看着手心,轻声道,“我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这里的大地好似被污染了一样,很暴虐。”

苏晴抬起头,深有同感,她低声道,“对吧,这里多少有些邪性。”

小草是深受自然眷顾的植修,苏晴是木灵根,两人都对森林这种先天充满木灵气的地方极为亲和,也因此能最敏锐地察觉出来那深藏在平静之下些微的不对劲。

当然,苏晴能作此推断,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提前知道了万寿森林里有魔骨的踪迹,魔骨所释放的魔气正在逐步侵染这片森林。

苏晴随意捡起一截木枝在地面画来画去,她又问,“你还好吗,这魔气会对你有影响吗,需要我为你梳理灵气吗?”

江小草小声道,“我现在还好,毕竟我是外来的植修,但本地的植修和妖兽恐怕不好过……”

两人低声谈论了一会儿,夜风呜呜地吹,月亮温柔地挂在夜幕之中,皎洁的月光落下,却穿不透前方雾霭深沉的丛林,好在,这里还有一处温暖的火堆,使得寒意无法蔓延至这方小小的天地。

柏英就是在这时轻手轻脚地钻出帐篷的,他对上苏晴和江小草有些诧异的目光,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道,“你们知道的,我不似某人,向来是个懂眼色,会看气氛,细心周到,且有脑子的人。”

他的意思是他现在出现打扰两人完全是有原因的。这可惜,两人都没理解到他的意思,苏晴问,“某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