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让我转告纪望秋,纪向桐……快挺不过去了。”
蒋鸷骤然加速连超两辆车,随后拐入一条僻静的小道靠边摆停。
熄了火,他神色寡淡道:“确实是快不行了。”
作为行桨集团的注资合作方,被投企业实际决策者的离世对其而言算是一种潜在风险,戚缈却感觉蒋鸷的反应漠然得反常,理解为蒋鸷是出于他的经历才不屑给出好脸色:“纪明越也跟你透露了?”
“我去医院探望过了,纪望秋给的通行卡。”蒋鸷侧过身,“你不是该高兴吗,怎么这样魂不守舍?”
戚缈把捏在指间的最后一口蛋糕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道:“我不知道怎么跟纪望秋开口。”
“……戚缈,”蒋鸷松开安全带,就着手上的力道把人连哄带拽按到自己膝上,逼迫戚缈和自己对视,“这不是你该烦心的事情。”
“开不了这个口,那就别说,纪明越要是有心让他知道,天南地北也要把人挖出来亲自跟他说,他担心的不过是给纪向桐送终那天大家见不着他弟弟的影子,容易落人口实。”
“再者,纪望秋要真记挂他爸,犯得着要从别人的嘴里得知消息?他自个儿都不放心上,你替他忧心什么。”
三言两语间,蒋鸷看戚缈的神色隐有松动,往对方的辟谷轻抽一掌,唤人回神:“换个角度,假设你今天没去上课,也就没碰到纪明越,至今就不知晓任何。”
“纪向桐的死不值当你投入一分一毫的情绪,明白吗。”蒋鸷掐住戚缈的下颌,“戚缈,自私一点,行不行。”
戚缈被掐得说不清话,只好点点头:“人还没死呢。”
“也不差这几天了。”蒋鸷说。
戚缈就弯起了眼睛,蒋鸷凑过去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说:“你要是还纠结,那就交给我跟他说,你安安心心准备你的比赛。”
被蒋鸷和被纪明越凑近脸是全然不同的性质,戚缈听话地说“好”,然后抓着蛋糕纸袋按到蒋鸷胸前,问蒋鸷还吃不吃。
那么多的蛋糕,偏要两人分吃同一杯,还没吃一半,戚缈的睡衣纽扣就全散开了,纸杯见了底,睡衣无端端就跑到了副驾。
戚缈被蒋鸷的两片薄唇揪住了一点往外拉扯,他不甘示弱地揪了对方的头发,臀肌不自觉绷紧,好半晌,全身的重量直直地坠在蒋鸷的腿上。
大口呼吸着,戚缈拿起两人中间被弄皱的纸袋,有些心疼:“蛋糕都压变形了……”
“不如心疼你自己,”蒋鸷探手摸了摸戚缈的裤子,“又湿了,这么不经碰啊,戚缈。”
这种状态没法回去面对纪望秋的盘问,戚缈跟蒋鸷回了家,双脚架到蒋鸷肩上,被发现脚腕后侧还藏着枚浅浅的小痣。
蒋鸷亲它,戚缈卸力地侧卧床上,在蒋鸷面前总是变得很懒。
扯过空调被,蒋鸷把戚缈塞进去避免着凉,调低了夜灯亮度,撑在戚缈侧边拢他汗湿的额发:“其实有件事,我也没想好要怎么跟你开口。”
戚缈累得睁不开眼,尾调上扬很轻地“嗯”了声。
“顺其自然吧,怎么样?”蒋鸷的指腹揉去戚缈眼底的湿意,再缓缓地滑过他的眉尾,“不管它的存在合理与否,我都没有带着目的接近你。”
戚缈把脸上的手拿下来抱在怀里,鼻息间又应了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难题丢给了蒋鸷处理,戚缈就当那天放学没见过纪明越,除了面对纪望秋时难免有些压力。
后半学期的课少了很多,戚缈在学校的大部分时间都献给了案例赛,决赛团队安排了专门的老师进行赛前培训和指导,时间抓得比复赛准备时要紧凑。
某天培训完拎着双人份外卖回到家,戚缈一开门,看见背倚在椅子上双目涣散的纪望秋,扔着满桌学习资料,对他放钥匙的声音充耳不闻,状态与撞破纪明越真面的那晚一模一样。
戚缈心惊了一下,随即意识到纪望秋应该是知道纪向桐的事情了,只是距离纪明越找上他的那天已经过去一周多,他不确定纪望秋眼下得到的消息是纪向桐的病势,还是纪向桐的病逝。
他没法追问。
他们前天下午刚搬来这个新租的房子,是蒋鸷帮他物色的其中一个,设施完备,噪音小采光好,各方条件都优于戚缈自己盲选的十几家。
搬进来那天纪望秋还指着视野开阔的阳台远方,说看见日落悬在那根枝杈间就代表能吃晚饭了,此时却望着那个方向满面暗淡,斜阳把他的头发染成金红,比去年去造型屋弄的浅粉还亮眼,戚缈却感觉纪望秋遗失了那份张扬。
恍惚中,戚缈忽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再羡慕纪望秋的明媚和生动。
他很少再去应和与追逐,很少再去对比和自弃。
当眉尾痣被蒋鸷一遍遍地亲吻,他知道自己原来也会很特别,当抬颌直立于台上荣获掌声,他知道囚笼阴翳终会散去。
他明确知晓他是戚缈了,不是纪少爷的小管家,不是啾啾养的机器人,只是戚缈本身。
因为有人不厌其烦地为他指正。
52.你有病?
戚缈买回的盒饭搁在桌上,纪望秋没碰一口就回了房,临关门,他转过头低声说:“我明天下午要出去一趟。”
把自己困足在屋里多天后,这是纪望秋近段时间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出门,和搬家当日下个楼挪个脚不同,戚缈清楚他这次会抱着某种自主心态走得更远,无论是明日出门的这一趟,亦或是往后的那条大道。
他没要求戚缈接送,戚缈只能佯装一概不知:“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独自解决了一份盒饭,戚缈把另一份放进冰箱,照往常他估计眼也不眨就全送肚子里了,今天瞧见纪望秋这副模样,实在提不起太大胃口。
听闻纪向桐的噩耗而身心舒畅,和为纪望秋的精神状态感到担忧,这两件事好像并不冲突。
揣上钥匙,戚缈拎起餐盒打算下楼扔个垃圾,刚把袋子丢进回收箱,掌中的手机就亮了屏,是蒋鸷的来电。
恰好他也想趁这下楼的空当给对方拨个电话,戚缈接起来,才喊了对方一声,蒋鸷就开门见山道:“戚缈,纪向桐死了。”
这句话扎进戚缈耳里的同时,他回过身,视线正对上楼道口的照明灯,突兀想起了治疗室投影仪那盏刺眼的灯,在他脑子里明晃晃地悬了八年。
“戚缈?”蒋鸷喊他。
戚缈语气平静:“今天的事吗?”
“元秘书那边给的消息,纪明越昨晚连夜把人接回了纪家,半夜就走了,下午正式发了讣告。”蒋鸷说,“那个时间点你应该在学校培训,担心说早了会影响你。”
“难怪纪望秋状态很不好,我猜他也知道了,说明天要出去一趟。”戚缈挪到楼前的台阶坐下,“是你跟纪望秋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