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已然是早已遗忘了。
是几岁,还是十几岁,谁给他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再一次得到了一个温暖的抱抱。
不善于安慰他人的左咏川只能用自已的怀抱,告诉对方,其实“你很好”。
“别一直搂着哎,别人看到了会以为我俩在搞基。”向前贫嘴一句。
其实,脸上微微发红的只有他自已,左咏川完全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他只是觉得对方这个人,可能此时此刻,需要这么一个拥抱。
放下胳膊,左咏川坐回原来的位置,看着向前发红的脸,极其认真地说:“我不知道你口中的状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觉得你是想用自暴自弃来惩罚你父亲,惩罚你自已。因为你没有期待,也感觉不被人所期待,所以你故意不学习,故意去沾染坏习惯。”
“故意的也好,无意的也罢,染上就染上了,未来我也不想改。”向前耸耸肩膀,这些道理他都懂,可他还是违拗不过自已的内心。
摇摇头,左咏川眼神坚定地回复道:“我没有想让你改,我只是想说,你做自已就很好。”
目光不敢再直视左咏川真诚的双眼,向前远眺道:“我就是翻版的他,我一直在做我自已。”
“那为什么我从来没受过来自你的一点伤?”左咏川的话让远望的向前怔怔地转回头来。
“你父亲打你是为了他可怜又稀缺的认同感,他依靠习惯性的打最亲近的人来找到自已存在的意义。那你呢,向前,你存在的意义靠什么证明?”
左咏川的话像一颗锥子,深深插进向前有着坚硬外壳却又柔软的心。
“我的人生……没有意义。”向前他看着左咏川的眸子,愣愣地出神,下意识的回了这一句,他自已都不大认同的话语。
“也许过去没有。”左咏川站起身来,望向远方,正午的太阳照耀在他的头顶,“现在不是有了吗?你,跟我,我俩,我的,现在就是你的。”
呆呆地伸出双手,看着自已如今这副身躯,向前明白了左咏川话中的含义。
他又抬头望去,左咏川站在那明媚的像第二颗太阳,像身边又刮起的微风,像落下来歇脚的鸟儿留下的一声啼鸣。
“我不能当一辈子你,你也不应该被一辈子束缚在我这具身体里。”
“当然。”左咏川坐回来,并且靠向前更近,“我们肯定要找办法变回去,变回来之后,你也无需改变什么,我说过的向前,你做你自已就够了。”
四目相对,左咏川眼神清澈的如同现在天空的颜色,他从不打心底认为向前是个多么不好的人,多么烂的学生。向前深黑如潭底的眼神中,泛起阵阵涟漪。
“你只是你自已。”
左咏川说完最后一句,转头看向远方。喧闹的学校,也能在贪图周末的宁静。远处的高楼,反射出闪耀的光芒。这座城市,太多人迷失自已,包括他自已也是。
“谢谢。”低头混乱的沉思半晌,向前别扭的从嘴里低声挤出这两个字。
“什么?”盯着远方发愣的左咏川没有听清。
“我说谢谢!”向前突然转为非常大声,把贴耳想要倾听的左咏川吓一大跳。
“不客气!让同学迷途知返是好学生的义务!”左咏川还以颜色,也冲着向前地耳朵大声叫着。
“抱歉!不会返的了!”向前笑了,扑过去想抱住左咏川,揪着他耳朵喊,却被灵活的躲过,扑了个空。
左咏川跑到天台边上,张开两条还在红肿的胳膊,像两只刚刚飞掠过荆棘花丛的翅膀。
“我管你呢!你改变也好,不变也好,你不都是向前吗。”左咏川微笑着对着远处的高楼挥挥胳膊,像是想要飞翔的雏鹰,又像带领族群冲破迷雾的飞鸟。
“不不不,你是向前,我是左咏川。”向前来到左咏川身边,也张开双臂,感受天台的风从指尖溜走的感觉。
“哦?那么左咏川同学。”左咏川清清嗓子笑着说:“昨天几点睡的啊?”
“一点。”
“几点起的呢?”
“妈咪牌闹钟,五点准时叫你起床。”
指了指眼角下方,左咏川说:“我就知道,看到你把我的脸弄出黑眼圈,我就知道你在我家也不好过吧。”
刚刚还热情明媚的劝导别人的左咏川眼神落寞下来,手臂缓缓放下,那隐隐作痛的毕竟不是真的翅膀,红而肿痛的细痕终究不是羽毛,他也有飞不过的鸿沟。
“哎哎哎,刚刚劝我的时候呢?”赶在左咏川情绪彻底低落前,向前忙过来插科打诨道。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和你不一样,我太知道我自已,我的家庭是什么样子了。”左咏川再次看向远方,刚刚闪耀的高楼如今只觉得晃眼。
向前贴了过来,和左咏川并排站着,拍拍他的肩膀,希望倾听他的心事。
“先跟我说说吧,昨天到今天你都遇到了什么?”左咏川苦笑道。
把昨晚的电视风波,到被无穷无尽的唠叨,到被贬低,被抬高,被父亲的眼神凌迟的感受,被上厕所的自由,关房门的隐私都没有等等都说了出来,向前才觉得心里好受一点。
才不到一天,他就已经心里压力大到仿佛抑郁。更不要提,日复一日重复那种生活的左咏川。
“你爸早上去上班,你妈周末休息啊,就像看管我的牢头,日夜不分呐。不对,我还宁愿去坐牢呢,坐牢房都比坐那装写作业自由些。”
向前吐槽完一句,继续说:“我撒谎说去趟图书馆才偷溜出来找你求救,没想到先把你给救了。”
“哈哈。”左咏川苦笑两声,不知是笑糗大了的向前,还是自嘲过往的自已。
“你不比我轻松啊,我以前只知道你成绩好,你努力,没想到背后是如此的艰辛。”向前长叹道。
“不,其实我不觉得艰辛,我也很热爱学习。”左咏川摇摇头,接着沉默半晌后道:“你注没注意过我右手的中指。”
第四十一章 两个人的翅膀
伸出右手,左咏川躯体白嫩的皮肤一看就不是劳动的手掌。手指并不算修长,却骨节分明,每一个指尖都仿佛在跳动着青春的旋律。
唯有中指,指骨微微弯曲变形,靠近食指的一侧,有一块厚厚的老茧,与这只手格格不入,像是一件完美艺术品上的污点。
向前在互换身体之初,就注意到左咏川如葱的手指中的这根异类。用另外一只手抚摸,上面的厚茧又硬又干,已经和身体融为一体,怎么扣都扣不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