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沙哑却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说罢,他缓缓转身,身形佝偻,脚步略显蹒跚,一步一步朝着未知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踏出一小团尘土。
小童见状,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焦急,急忙跟上,一边小跑一边仰着脑袋,一脸疑惑地问道:“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老人停下脚步,微微仰头,望向天边那如血的残阳,声音中带着一丝怅惘与怀念,恰似被岁月尘封的往事悄然揭开:“去看一个故人。”
言罢,他不顾小童的挽留,甩开小童的手,迈着坚定的步伐,毅然决然地朝着远方走去,身影逐渐在小童的视线里模糊,直至成为一个小黑点。
烈日高悬,犹如一颗巨大的火球,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世间万物都仿佛被置于蒸笼之中。
地面上的热气扭曲了空气,远处的景物都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老人在这酷热中艰难前行,扬起的尘土如影随形,不断模糊着他的背影。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在他的后背印出一片片深色的痕迹,但他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就那样一步一步,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在双腿仿若灌了铅般沉重之时,他终于来到一座隐于山林的孤坟前。
坟前石碑刻着“江思妄之墓”,字迹在风雨的长年侵蚀下已斑驳难辨,只能依稀看出个大概轮廓。周围的杂草肆意生长,仿佛在努力掩盖这段被人遗忘的过往。
老人缓缓蹲下,他的膝盖发出“咔咔”的声响,每一个动作都透着难以掩饰的吃力。
他那布满皱纹、青筋暴突的手轻轻抚过碑身,像是在抚摸一位久违的老友。浑浊的眼中泪光闪烁,顺着那一道道岁月的沟壑缓缓滑落:“江思妄,我来看你了。”
这些年,纪延澈满心都是愧疚与自责,根本不敢见霁禾,更不敢面对谢怀舟。
他总觉得,自已是那个罪魁祸首,是亲手将一切美好都毁于一旦的刽子手。
每当想起霁禾曾经的笑容,想起谢怀舟与沈砚初之间真挚的情谊,他的内心就被无尽的痛苦所填满。???
“当年,都怪我糊涂啊,”老人的声音颤抖,带着深深的懊悔,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轻信了龙族的鬼话,被他们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双眼。我怎么就那么蠢,为了所谓的大义,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承诺,把沈砚初带去献祭。我眼睁睁看着他被那石门吞噬,魂魄消散,却无能为力。那种看着挚友在自已面前消逝,却无法伸出援手的滋味,比千刀万剐还要难受。”
“你知道吗,砚初为了阻止木离枝,耗尽灵力,本就时日无多。他本可以安安静静地度过最后的时光,可他没有,他心里装着的是整个天下,是所有受苦的人。他的勇气和善良,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在那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没有丝毫退缩,毅然决然地冲上前去,哪怕明知结局可能是死亡。”老人抬手抹了抹眼泪,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顺着手臂不断往下滴,落在碑前的土地上,瞬间消失不见。
“后来,我被龙族吸光修为,像个废物一样被扔了出来。在这世上苟延残喘,每一天都是煎熬。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能多些警惕,多些思考,不那么冲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沈砚初是不是就不会死,江思妄你是不是也能好好活着,我们大家是不是还能像从前一样,一起谈天说地,一起面对困难。”
一阵微风吹过,吹动老人的白发,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恰似他此刻凌乱的思绪。
他望着墓碑,像是在和江思妄对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江思妄,你说,我该怎么弥补这一切?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做什么呢?我想为砚初报仇,想让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付出代价,可我现在这副模样,又有什么能力呢?”
山林间静谧无声,唯有风声轻轻拂过,吹动着周围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那段沉痛的过往。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影,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图案。老人就那样久久地蹲在坟前,沉浸在回忆与痛苦之中,不愿离去。
他知道,自已的余生,都将在这无尽的悔恨中度过,但他也暗暗发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为沈砚初,为江思妄,为那些被龙族伤害的人,做些什么 。
第77章 又一年桃花盛开
在那片古老而静谧的山林间,阳光费尽周折,穿过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茂密枝叶,宛如金色的丝线般,洒下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光影。
每一寸光斑都像是时光的碎片,承载着过去的记忆,却又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显得如此无力。
谢怀舟一袭素衣,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可那肆意飘散的白发却如霜雪般刺眼,诉说着五百年岁月的沧桑。
他的面容憔悴不堪,眼眶深陷,眼神中却燃烧着一股近乎疯狂的决绝。
此刻,他伫立在山林的空地之中,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只剩下寻找沈砚初这一件事。
他双唇紧闭,面容冷峻,双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快速结印。
刹那间,周身灵力如汹涌的潮水般疯狂涌动,发出耀眼的光芒,与周围宁静的山林形成鲜明的对比。那灵力仿佛有了生命,如同脱缰的野马,又似失控的洪流,在他体内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
这股狂暴的力量开始对他的身体造成难以承受的伤害,只见谢怀舟七窍缓缓溢血,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脸颊、嘴角、耳朵和鼻孔缓缓流下,滴落在他的素衣上,绽开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他的面庞因痛苦而极度扭曲,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一条条蜿蜒的小蛇。
然而,他却死死地咬着牙关,牙龈渗出血丝,却未曾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不移的决心,那是一种为了心中信念,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决绝。
“谢怀舟!你停下!” 霁禾那充满惊恐与悲戚的呼喊,如同一把尖锐的利刃,从远处划破寂静的山林,直直地刺向谢怀舟的内心深处。
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霁禾脚步踉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双腿灌满了铅。
她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她吹倒。这些年,亲人的离世和爱人苏容与的早逝,如同沉重的巨石,一块又一块地压在她的心头,将她的世界彻底击得支离破碎。
在日复一日的悲痛中,她的身体也如风中残烛,愈发孱弱。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谢怀舟疯狂奔来,一路上树枝划破了她的衣衫,刮伤了她的皮肤,她却浑然不觉。
终于,她赶到谢怀舟身边,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紧紧抱住他,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他走向毁灭的深渊。她泣不成声,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你这是何苦啊!”
然而,谢怀舟却仿若未闻,他的眼神空洞而执着,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在他的眼中,只有那早已消失在岁月长河中的沈砚初的身影。
他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对霁禾的呼喊和阻拦置若罔闻,继续催动着体内的灵力,任由那股狂暴的力量将自已的身体推向崩溃的边缘。
“苏容与被木离枝下了散魂毒,成亲后不久就走了,我已痛失挚爱。如今只剩你这亲人,你若再出事,我该如何是好?”
霁禾哭诉着,她的泪水不停地滴落在谢怀舟的肩头,浸湿了他的衣衫。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哀求,希望谢怀舟能回心转意,放弃这疯狂的举动。
谢怀舟听到这话,身体猛地一滞,正在催动灵力的双手也停顿了一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那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与苏容与、霁禾、沈砚初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那些画面如走马灯般在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曾经的欢笑、曾经的温暖,都与如今的痛苦和绝望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但仅仅一瞬,那股寻找沈砚初的执念再度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霁禾,你不会明白,我和砚初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