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开喉咙就能活。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割开喉咙当然能活。”顾知灼仰首看他,慢悠悠地说道?,“不止是割开了喉咙能活,掉光了皮,我想让他活他也能活。”

她嘴角一勾,笑得肆意?张扬:“就看王爷您,信与不信了。”

“晴眉,过来搭把手。”

“重九,你找人弄些?烈酒来,再去找一个竹筒,手指粗细,指节长短。若没有竹筒,玉筒也行。”

“公子,你别让他们靠近了。”

顾知灼才不管别的?,公子让她救,她就救!

掉光皮……能活?晋王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问个清楚,声音戛然而止。

他忽然注意?到,从江潮脖子上流出来的?血,并没有流淌在尸体周围,而是全都?流向了同一个方向。晋王的?目光跟着鲜血,缓缓而动?。

“归娘子?”

血竟然全都?流到了归娘子的?足下。

抱着琵琶的?归娘子也默默低头注视着脚下的?鲜血。

她眼睑低垂,面纱覆盖着她的?容颜,完美的?掩盖住了她所有外溢的?情绪。

同行的?伎子也是连连惊呼道?:“归娘,你看,这怎么这么多血。”

呀。归娘子仿若刚刚才发现,她惊呼着连连后退,绣鞋在地上踩出了一串的?血脚印。

晋王的?瞳孔骤缩。

当年的?那?场借运,成功蒙蔽了天道?,逆天改命。但是因为失了阵眼,阵法不全,长风真人也受到了因果缠身,这些?年来为了躲避天道?的?反噬,长风真人几乎都?在上虚观,足不出观。

这一回,也是因为他的?三请四请,他答应来了京城。

但是出了观,就必须有人为他蒙蔽天道?,分担当年的?因果,江潮就是其中之一,给这些?人的?符里其实都?暗藏玄机。

晋王在黑水堡城时也问过,为何必须要有阵眼。长风的?话?,他记忆犹新,他说,阵眼能为他承担因果和反噬。

血是人之魂,倘若有阵眼在,满城的?因果会跟着血一起融入到阵眼中。

阵眼会魂飞魄散,再无轮回,但是,相应的?,施术者就不必担负因果。

可惜,当年的?阵眼生死不明,不知所踪,才会让法事不全。

晋王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的?血。

地势相当平整,水龙浇出来的?水也只是在附近积起一个个小水塘,唯独这血。

晋王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缓缓地低垂下头,扯了扯了嘴角,似乎想笑,又似乎是在拼命的?忍住。难道?他的?运气真就这么好,归娘子是当年那?个阵眼?

“等一下。”晋王拉住了一个路过的?小二,“你知道?归娘子是哪里人?”

这不是什?么秘密,归娘子从来没有跟任何人隐瞒过她来自雍州。小二恭顺道?:“是雍州,归娘子是雍州人。

找到了!晋王面露狂喜,激动?地攥紧了拳头。

他迫不及待地继续追问:“是哪个城的??”

“那?小的?就不知道?了。”小二殷勤地笑道?,“要不要小的?去问问。”

晋王刚想说好,又硬生生止住了。

不行,她要真是殷家的?女儿?,自己贸然提起黑水堡城,只会打草惊蛇。

等等。再等等。

要是弄错了阵眼,会万劫不复的?。

哪怕这样想,他还是止不住心绪蓬勃,时不时地向归娘子的?方向去看。

当年的?殷家姐弟,姐姐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年纪倒是对得上。若真是她就太好了,云儿?有救了。

“归娘。晋王好像一直在看你。”抱着一把琴的?伎子小声地对归娘子说道?。

“莫开玩笑了。”归娘子抬眸,桃花眼波光潋滟,她的?唇角微微上扬,面纱遮住了这一抹似笑非笑。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我没开玩笑,你瞧晋王,应当是在跟小二打听你呢。”

伎子叫听怜,与归娘一般也是二十?余岁的?年纪,年轻时是秦淮河花船上的?头牌。在容颜淡去前,她给自己赎了身。

听怜极有眼色,见晋王一边和小二说话?,一边瞥向这儿?,眼中的?贪念毫不掩饰。听怜一看便知他大概在说什?么。

归娘子纤长似玉的?手指抚过琵琶弦,没有应声,微颤的?羽睫在眼下留着浅浅的?倒影,遮住了眼底几乎快要溢出来的?恨意?。

“归娘。”听怜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劝道?,“别看我们是贱籍,像我们这样的?人,其实不嫁人,过得才是好日子。”

抬眼时,归娘子眼尾挑起,风情万种。

“我们花船上的?,自赎己身的?远不止我一人,但是没嫁人只有我,我亲眼看到过姐妹们过的?日子。嫁入大户的?,便是为妾,色衰而爱驰,我们无儿?无女的?,日子过得如?何只能看大妇容不容得下。过得糟的?,连肚子都?吃不饱。”

“就算嫁给其他人也一样,嘴上说得再好听,心里也会嫌弃我们是伎子。我刚进花船时带我的?姐姐,赎身后嫁了一个卖货郎,贴着银子给他买了个小铺子,本以为能够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结果第二年人就没了。”

她们哪怕赎了身,也是贱籍,除非嫁入良家,随夫入籍。为了摆脱贱籍,姐妹们一离开花船,就会想法子嫁人。倒是听怜,想得开。

贱籍就贱籍吧,她只要不嫁人,没人能拿捏着她,赚的?银子自己花,再贵的?胭脂水粉,她咬咬牙也能买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