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带怜悯地看了一眼顾灿灿:“你辛苦了。”认了这群人当小弟,一点谱都没?有。

顾以灿拍了拍额头。丢脸,太丢脸了。等妹妹回去后,他?要?把他?们全都揍一顿。

几碗冰镇绿豆汤泼下去,郑四打了个哆嗦,醉意淡去了几分,他?的脸上湿嗒嗒的,还有水往下滴,他?茫然一舔,咦,甜的?

“郑四公子。”顾知灼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刚刚说的姻缘符,他?是去哪儿求的。”

“姻缘符。”

郑四顿时想起?来?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脸刷得白了。

“快说。”周六用手肘撞了撞他?,“跟灿哥有什么好?瞒的,说不得姐还能救你妹子呢。”

“就算你不说,刘家也会说,你去外头听听,说什么的都有,我都听不下去。”

郑四的双肩耷拉了下来?,

姓刘的小子想要?报复他?们,到处乱说话,霖姐儿都快没?有活路了。

京城里纨绔也是分着派别的。他?们这一伙平日里有顾以灿压着,素来?极要?好?,不止是酒肉朋友的关系。郑四索性把心一横,说道:“姓刘和我六妹霖姐儿是三年前定下的亲事,霖姐儿年初及笄后,刘家过来?请期,婚事定在九月。结果上个月的时候,姓刘的小子上门,说要?想在大婚前纳一房贵妾,我家当然不应,哪有还没?嫁过去就纳贵妾的啊。”

不少人纷纷点头。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给姑娘们定亲,也不至于非要?找不允许纳妾的。可这并?不代表着,在嫡妻过门前,姑爷就能先纳个贵妾。

“当时,我爹就说解除婚约,但郑家姑娘的名声不能有碍,所?以他?会对外说清楚,是刘家做事不地道。”

郑四揉着胀痛的头,又抹了一把脸上的绿豆汤,往下继续说道:“刘家一听要?解除婚约说什么都不答应,等过了几日,他?们过来?说那个女子已经嫁出去了,还答应了以后四十无子才可纳妾,我爹就一勉强同意了婚事继续。”

郑四心里阴沉沉的,照他?的意思,都已经提了退亲,就该一了百了的。

“后来?呢。”墨九催促道。

“刘陵几次三番,又上门赔罪又是送姻缘符,在我们家俯低做小,霖姐儿还觉得他?是回心转意了。结果!”郑四越说越是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我祖母前天做寿,刘家人也来?道贺,姓刘的说霖姐儿和瘸腿马夫在马厩里互诉衷长,骂她水性杨花。今儿一早,刘家把庚贴和定亲的信物全都送回来?了。”

“霖姐儿颜面扫地,差点投缳,他?就说她要?跟马夫殉情。”

郑家的事,不少人都听到过风声,周六郎悄声跟顾知灼说道,“我打听过,刘陵当天还特意带了很多人去马厩,都亲耳听到郑六姑娘和马夫说非他?不嫁什么的。”

所?以,周六郎才会想,郑六姑娘会不会和他?家诺姐儿一样。不然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再如何也不至于在祖母的寿宴上去和一个瘸腿马夫谈情说爱,又不是脑子坏掉了。

顾知灼深以为然,又一次问道:“姻缘符是哪儿求来?的。”郑四真是的,说话做事都乱七八糟的。

郑四抓着头发?想了又想:“我不知道。是刘陵自己求来?的。对了……”他?往荷包里翻了翻,“就是这个!”

郑四把荷包里的东西全都丢在了八仙桌上,最后摸出一个皱成一团的福袋,他?本来?是想要?把这东西丢到刘陵脸上去的。

粗糙的大红色福袋,正面写了“姻缘符”三个字,后面则是“天作?之合”,这几个字的竖画,都在收笔时有一个小小的弯钩,就和……

春鈤

她的目光移向了窗外。

算命摊上那个写着“算卦”两个字的幌子随风而动。

字迹的习惯一模一样。

顾知灼把福袋压平打开?,里头是一张折成了三角形的符箓,还夹了一根头发?丝。

“周六公子。”

顾知灼看着符箓,忽而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昨夜张秀才死的时候,他?的手指指向了哪一边?”

张秀才临死前,最后伸出了一根手指,死不瞑目地盯着前方。

周六郎记得清清楚楚:“右前方,就是……”他?探头朝外面张望了一下,目光落在那个算命摊上,“就是这个方向。”

是的。

周六郎记得没?错。

她坐在这儿后,仔细观望过,这条街相?当的热闹,单是张秀才所?指的方向,就有算命摊,卖凉茶的铺子,卖酥骨鱼的,还有卖珠串什么小摊,和其他?一些店家。

她留意了算命摊好?几眼。

张秀才是在算命摊旁卖字画的,矮子是在花街卖馄饨,连教坊司也在猫儿街过去不远。

福袋上的字迹又是这般相?似,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哥,去问问瞎子有没?有姻缘符……不行不行,你太像贵公子,估计行不通。”顾知灼还没?说完就自己先否决了。

她目光扫了一圈。

一个个全都是锦衣华服的,玉冠束发?,这么说来?,就只?有……

“郑四公子,你去吧,你瞧着最狼狈。”

郑四的身上又是酒,又是绿豆汤,头发?上还挂着小圆子,衣襟散乱,衣服也皱巴巴的,看起?来?落魄和失意极了。

“你去问瞎子求姻缘。别说错话了,郑六姑娘的名声和命能不能救回来?就得看你的。”

这话一说,郑四顿时精神一振。

顾知灼把需要?他?说的话,从?头到尾交代了一遍,打发?他?下楼去。

其他?人也听不太懂,听说郑四是要?去求姻缘,全围到窗户旁边看稀奇。

郑四迈着醉步,摇摇晃晃地从?酒馆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