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按计划的那样,我一路脚步轻快赶去村里的几家叔婶家送苗种。
“叔、婶,苗种来啦,今年准能有个好收成!”我一路吆喝着,大伙闻声迎出来,那股子热情劲儿,瞬间将我围了个严实,这个拉着我胳膊,那个拍着我肩膀,嘘寒问暖的话语跟连珠炮似的,眉眼间言语里,尽是藏不住的客气与感激,还有人问我夫郎,我笑言他在家中做活。
大家拿了苗都坚持给钱,钱这事儿,大家执意要给,我只得收得比集市上低得多;几位婶子却不依,见我不收钱,就硬往我怀里塞自家种的瓜果蔬菜,那新鲜劲儿,还挂着清晨的露珠呢。我连连摆手推辞,婶子们佯装生气,一跺脚,直接连着银钱一块儿扔进了我的背篓。盛情难却,我也只能收下,暗暗把这份情记在了心底,盘算着往后农忙、修缮时,定要多照拂一二。???
送完苗株,我一刻不停赶往集市,许简寒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晨起时,他睡眼惺忪,像只慵懒的小猫,带着懵懂的娇憨;害羞时,耳根瞬间红透,恰似春日漫山的桃花;被我逗弄后,嗔怪的眼神里藏着软糯情意……我满心满眼,满满当当全是他。
男人呐,大抵都逃不过这宿命,一旦与心爱之人亲近了,心就被无形绳索拴紧,恨不得时刻黏在一块儿。此刻的我,满心惦念着家中等我的夫郎,脚下生风,时不时咧开嘴角,傻乐出声。
集市喧闹,我径直走向首饰店。早想给许简寒挑点小物件,表表心意,可又怕他勤俭惯了不舍得收。摩挲着那些精巧首饰,挑了许久,相中了一只银镯子,样式精简古朴,镯身细细雕琢着蜿蜒树枝,恰似写意水墨画,寥寥几笔,韵味悠长。想着许简寒那白皙纤细羊脂玉般的手腕,戴上定是恰到好处。本还想挑根簪子,他那头乌发绸缎似的,只一根灰色发带拢在脑后,素净得让人心疼。可簪子价格不菲,我已过了冲动行事的年纪,家中银钱得留着给他治病和维持生计,斟酌再三,不得不放下了。
衣裳也不能少,我奔去成衣店,挑了身鸦青色棉布衣裳,料子柔软亲肤。许简寒生得白净清冷,素色最衬他,一身鸦青干净纯粹,恰似他不染纤尘的性子。返程时,路过卖糖豆的小摊,踌躇再三,到底还是掏钱买了一包,想象着他乖巧安静地吃着糖豆,甜意在嘴角化开,直甜到心坎里。
一路上,我瞧见啥都下意识琢磨适不适合他,满心满眼只剩这一个念头。忍不住自嘲:真心爱上个人,满心只剩讨好宠溺,想法直白得可笑。
“你今儿遇啥好事了?我一路喊你,你走得飞快,还傻乐!”冷不丁,周大哥猛地从身后扑上来搂住我,我一个踉跄才站稳。
“你下工了?”我笑着寒暄。
“船小货少,完事早,买了菜,家里还有山货,叫上简寒去我家吃锅子呗?”周大哥热情邀约。
昨日才一起吃过烧烤,我心里其实不大乐意答应的,刚与许简寒亲近些,只想二人腻歪说贴已话。可周大哥诚意满满,许简寒又与平安交好,我不忍拂意,只能强笑应下:“行,我拔些菜带过去。”???
待我到家,已是暮色四合,冷风呼啸。推开门,恰与抬手开门的许简寒撞个满怀,四目相对,他眼里惊喜迸发,仿若暗夜星辰。
“要出来迎我?”我打趣。
他用力点头,指着脚边“踏雪”,费力吐出俩字:“踏雪……”
我心下了然,定是“踏雪”听声示警,他猜到我回来才出门迎。我满心欢喜,搂着他进屋:“看我带啥回来了。”
瞧见礼物,他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含笑。我给他戴上镯子,他爱不释手,又不舍得戴,想取下来藏好。我哪肯,要他戴着,见到镯子就要想到我,他无奈点头,抬手比划“谢谢”。
我佯装不满,凑近逗他:“光比划可不行。”他脸刷一下红了,抬手推我,又比划着埋怨我买太多太破费。
我笑着点头:“夫郎教训得是。”手上却不停,抱他到椅子上亲昵摩挲,逗得他气喘吁吁,连连求饶。???
说会儿话,我们便拿上蔬菜去周大哥家。平安已提灯候着,依旧是我与周大哥下厨,生火、煮锅子;哥儿们唠家常和逗孩子。很快,炊烟袅袅,锅子咕噜噜翻滚,肉香菜香四溢,驱散了秋夜的寒意,添了暖热亮色。
饭后,夜色深沉,我俩提灯慢悠悠往家走。村子静谧,偶尔犬吠、娃娃哭闹声传来,宛如夜曲。走到山坡,我心血来潮蹲下,背起许简寒,他温热身躯贴着我后背,我稳稳托住腿弯,心想:就这么背着他,前路漫漫也甘之如饴。
几日闲暇过去,我和许简寒又推着小车去镇上摆摊。这次除了奶茶,我们还添了糖炒栗子。板栗埋沙里炒熟,温热甜香,秋意渐浓时格外诱人,行人纷纷驻足,要上一竹筒奶茶、一小包栗子,健谈的还唠几句。推车下小瓦罐里的铜钱一点点增多,我们每晚洗完脚靠一起数铜板,成了最快乐的事儿之一,我还打算煮醪糟,卖醪糟汤圆,定价与奶茶持平,小本生意,风险小,收益却不错,安稳又舒心,恰似我们细水长流的小日子。
我与许简寒说了自已的想法,他十分支持。几日后,家中一小缸醪糟在我的悉心照料下,终于酿出了清甜醉人的香气。揭开盖子,一股子醇厚的酒香裹挟着微酸的甜意扑面而来,米白色的醪糟汁水微微泛着气泡,饱满的糯米粒悬浮其中,软糯又诱人。
这日我们起了个大早,一道在厨房忙活起来,准备赶制第一批醪糟汤圆去摆摊。我将提前备好的糯米粉缓缓倒入盆中,再加水快速翻动,不多时,一块柔韧劲道的面团就在手中诞生了。许简寒在一旁打下手,揪下一小团面团,搓成一颗颗圆润光滑、大小均匀的汤圆,好似珍珠般莹润。
锅里的水很快烧得咕噜噜翻滚,升腾起氤氲热气。我轻轻将汤圆下锅,它们起初沉入锅底,随着水温的热力传递,逐渐浮上水面,变得愈发饱满,捞起一瞧,雪一样的外皮近乎透明,内里的馅料似要呼之欲出。我舀出几大勺醪糟倾入锅中,再撒上些许细碎的冰糖,甜香瞬间被激发出来,浓郁得醉人。
待一切准备妥当,我们推着小车再度前往镇上集市。刚把摊位支棱起来,摆上热气腾腾的醪糟汤圆,清甜的香气就飘散开来,惹得过往行人纷纷侧目。
“哟,这是啥新鲜吃食?闻着就香甜!”一位挎着菜篮的大娘率先凑了过来,满脸好奇。???
我笑着招呼:“大娘,这是醪糟汤圆,软糯清甜,吃一碗暖到心窝里,大清早来一碗,舒坦得很呐!”
大娘被说得心动,当即掏出铜板买了一碗。她先是轻轻抿了一口汤汁,眼睛瞬间瞪大,连声道:“知道米酒,却不知道醪糟煮糯米团子这样好吃?”
这一夸,引得旁人也围拢过来,一时间摊位前人潮涌动。结伴而行的姑娘们,你一勺我一勺分享着,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还有出门早干活的壮汉,大口吞咽,直呼过瘾,吃完一抹嘴,顺带打包一碗给家中妻儿。我在一旁手脚麻利地盛汤圆、舀汤汁,许简寒则忙着收钱找零,小瓦罐里的铜钱碰撞作响,比往日愈发欢快。
临近傍晚,夕阳余晖将集市染成暖橙色,摊位上的醪糟汤圆也见了底。收摊时,我和许简寒相视一笑,虽满脸疲惫,眼底却尽是满足。数着当日收成,铜板堆成小山,比预想还多了些。此后,这醪糟汤圆成了摊上的“抢手货”,我们的小日子也愈发有滋有味,像是被这甜香的吃食浸润,满是安稳与幸福的味道。往后很长一段岁月,无论风霜雨雪,推着小车奔赴集市摆摊的日子,成了我们平淡生活里最踏实的盼头。
第28章 卖魔芋啦
不知不觉,秋天远去,冬日如期而至。早晚时分,凛冽寒气仿若细密冰针,悄无声息地穿透衣物纤维,直直刺入肌骨,冻得人忍不住打哆嗦。日光仿若知晓时节变迁,变得吝啬小气起来,不再毫无保留地倾洒光芒,一日之中,仅有短短几个时辰,才肯大方展露暖意,勉强驱散些许周身寒意。
村里人纷纷忙活起来,翻箱倒柜,从尘封已久的箱柜深处,拽出那些厚重棉衣、棉裤。这些衣物,被夏日骄阳遗忘在角落,满是陈旧的气息,此刻却再度成为抵御寒冬的坚实铠甲。
而我和许简寒给自已放了个小假,今日没有出去摆摊,实在是地里的活儿需要我们打理。
值得高兴的是,我的菜园子里又有一批菜熟了。在没有高科技温室大棚庇佑的偏远村落,每一棵破土而出,茁壮成长的蔬菜,都承载着大自然的恩泽,来之不易,珍贵无比。它们是寒冬餐桌上的一抹亮色,亦是生活给予勤劳之人的甜蜜馈赠。
红萝卜首先成熟的,在我的悉心照料下,长势格外喜人。我猫着腰,在菜地里精挑细选,挑出数十棵个头匀称的,我搬出了昨日带回来的坛子,我打算腌制泡菜,萝卜是最好的泡菜坛子里的原料选择。
地里剩余的红萝卜,我与许简寒围坐在桌前,细细切成了均匀长条,着手腌制萝卜干。屋内比之外头温暖多了,菜刀与案板碰撞,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我俩边切边唠家常,偶尔还会因谁切得更细,更匀称拌起嘴来,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煞是有趣。
不得不说,许简寒最近说话是愈发流利了。
萝卜干的腌制很注重一开始控干水分,然后盐和糖的比例尤其重要,我前两年冬天已经做过几次,也算是掌握了窍门。所以出来的萝卜干咸香微辣,很受许简寒喜爱,是我们早餐桌上的“常客”。
清晨,就着热气腾腾的白粥,夹一筷子萝卜干,“嘎吱”一声,清爽可口,唤醒味蕾;或是割一把鲜嫩蒜苗,与萝卜干一同下锅,炒份回锅肉,肉香与萝卜干的清香相互交融,香气扑鼻,光是想想,都叫人馋虫大动,仿若寒冬腊月里,肚里也被这美味填得暖意融融。
小两口过日子,柴米油盐、衣食住行,样样离不开银钱。眼下面临寒冬,年关也快了,当务之急是想法子多挣些银钱,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地过个肥年。奶茶的生意虽然勉强做的走,却不如刚开始,汤圆也是,终归不是刚需,是零嘴,收入毕竟有限。所以我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了好些日子想要再做点什么更有销路的东西,却一筹莫展。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我们又一次一次进山时,我蹲下身帮许简寒挖药之际,无意间发现了山坡上的“野魔芋”,脑海里瞬间灵光一闪,初步的想法应运而生。
我老家那里祖辈们也曾因为物资匮乏,大鱼大肉稀缺,乡亲们便鼓捣出不少独具特色的过年传统吃食。我从中挑了两样制作相对简单且易于保存的“魔芋”和“米豆腐”。我打算试着复刻出来,能卖钱自是最好;即便卖不出去,做出来给许简寒、黄老大夫尝尝鲜,也算不枉费一番心思。
制作魔芋十分繁琐,我与许简寒进山,挖了不少新鲜魔芋块茎背回家,然后小心翼翼削去粗糙外皮,切成薄厚均匀的薄片,迅速丢进清水中浸泡,这一步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去除多余淀粉与涩味。
紧接着,将魔芋片全部倒入大锅中,再配以适量草木灰水,用小火加热,耐心慢煮。
等到锅中魔芋片在咕噜咕噜声中逐渐软糯透明就说明好了。
煮好后,趁热捣成细腻泥状,缓缓加入石灰水搅拌,原本软糯的魔芋泥就迅速凝固成块。
最后,切成粗细均匀的条状,置于清水中反复漂洗,直至石灰味消散殆尽,莹润剔透的魔芋才算大功告成。
当晚,我兴致勃勃从泡菜坛捞出酸辣泡菜,与魔芋一同下锅爆炒,出锅装盘,热气腾腾。酸辣滋味裹挟着魔芋的软糯,瞬间点燃食欲,许简寒吃得津津有味,比平日多添了一碗饭,腮帮子鼓鼓的,模样煞是可爱。我拍着胸脯跟他保证:“这魔芋煮锅子更是一绝,赶明儿接黄大夫来,咱一块儿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