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确实相克,解法也确实存在,但顾九能不能熬得过去,可就与她无关了。

见顾莲沼脸色阴晴不定,春四娘再添了一把火,“我知道九爷本事大,我能查出来的东西,对九爷而言不过是时间问题。可一来,九爷您或许没那么多时间了,二来,在找上九爷之前,解毒之物已被我们牢牢控制在了手里,除了与我们合作,九爷别无他选。”

自古都是一棒棍子一枚甜枣,春四娘放软了声音,柔声道:“九爷,我与你无冤无仇,目标也不相悖,我拿我的东西,你活你的命,我不会冒着与你结死仇的风险来骗你。只要拿到东西,我势必会将解药双手奉上!”

这是一道无需衡量便能做出选择的题。

他并不在意这东西牵扯了多少人,也不在乎其背后隐藏了多大的秘密,他只想和柳元洵一起活下去。

可他如果做了这个选择,势必要再一次欺骗柳元洵。

抛去图谱不谈,柳元洵压根不想活。他非但不会接受以性I事续命,更不会接受以图谱换命。

但是,这是他和柳元洵唯一的生机了。

顾莲沼心底一片寒凉。

他清楚自己做了这个选择的后果。他虽不知道柳元洵为何一心求死,但他明白,柳元洵所图谋的,一定是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寻常谎言还能以其它理由搪塞,哪怕被识破也能仗着柳元洵的心软乞怜。可若是妨碍了如此重要的事,柳元洵不仅不会原谅他,还会恨他,甚至会像之前那样……恨不得杀了他。

陪着他,伴着他,以互通的心意和他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无疑是最稳妥、也最完美的方式。

可他舍不得,舍不得叫柳元洵死。

哪怕被恨,被怨,被彻底厌弃,他也舍不得。

顾莲沼深吸一口气,寒气混着碎雪一同涌入心肺,冷得他轻颤了一下,可开口时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异样。

“拿到东西后,我如何与你交易?”

春四娘狂喜道:“在瑞王前往江南之前,我会一直在此地恭候九爷佳音。”

顾莲沼再无回应,勒马转身而行。

月亮躲在云层之后,雪落得越发大了,转眼就淹没了巷子里的路,洁净一条道,半点看不出有人停留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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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第 95 章

顾莲沼回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按理说,柳元洵早该睡了,可当他踏入院子,抬眼望去时,依然能看见窗棂后如寒夜孤星般的一点烛火。

烛火的微光将房中的身影拉长,映在窗纸上。高的那道,是静静伫立在床侧的凌亭,矮的那头,是倚着床头的柳元洵。

他走到这里,竟不敢再向前迈一步。

一无所有的时候,他觉得失去也不过如此,可当他真的将那轮明月拥入怀中的时候,再想放手,却比千刀万剐还要煎熬。

可他久久不进屋,却引起了柳元洵的注意,他带着浓重的困意问道:“凌亭,你不是说阿峤已经到院子里了吗?怎么迟迟不进来?”

凌亭抬眼看了眼窗外,道:“主子可要我出去看看?”

柳元洵困得厉害,也没多在意,“不必了,他既然已经回来了,你便去歇着吧,时候不早了。”

凌亭点了点头,目光复杂道:“那主子也早些歇息。”

此前,柳元洵一直强撑着,借口自己不困,可他接连打了好几个呵欠,眼眸里都蓄了泪,强忍着困意不睡,无非是为了等外头的人回来罢了。

凌亭看在眼里,心口一阵悲苦,可在这苦涩之中,又隐隐生出一种解脱之感。

倘若只是顾莲沼一厢情愿,他尚能抵触、抗拒。但如今,当他看见柳元洵拖着疲惫的身子等顾莲沼到深夜时,他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笑话。

这世间,没什么比两心相许的感情更能叫他心死了。

凌亭缓步退向大门,待他推开门时,正看见顾莲沼迈步靠近。

他心里藏着事,没看出顾莲沼的失魂落魄;顾莲沼满心痛苦,也没听出凌亭的退却。

擦肩而过的瞬间,凌亭低声道:“顾侍君,下次,早点回来吧,别让主子等你太久。”

顾莲沼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举步踏入屋内。

他穿过前厅,绕过第一座花卉纹屏风,再途径圆桌,走过百寿纹屏风,抬眼望去,便看见了烛火下的月中仙。

床上的人倚着凭几,不太灵便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左手轻轻压在被褥上,檀木般的乌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温润多情的样貌笼罩在昏黄的烛火下,展现出似水的柔情。

许是听见了屏风外的动静,柳元洵轻轻抬眸望了过来,却在触及他衣角的瞬间又低下了头,素白的寝衣裹不住他柔腻的脖颈,露出柔顺而好看的弧线。

顾莲沼的脚步像是被钉住了,他望着柳元洵,强撑了一路的决然,在这昏黄的灯火下彻底溃不成军。

他不想要他的恨,不想看见他的怨,得到后再失去的痛苦,远超他的想象。他甚至觉得,若两人能一起死去,或许都比看着柳元洵带着对他的恨意度过余生,来得痛快。

见他久久不动,柳元洵悄悄抬眼看向他,似是在问:“怎么不过来?”

顾莲沼张了张口,试图回应,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竟发不出声音。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平复了下情绪,低声道:“就来。”

柳元洵见他动了,乖巧地往床里侧挪了挪。待顾莲沼走近,他顿时轻呼一声:“怎么披了满身的雪?你一直在外头吗?”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说话时甚至还有撕裂之感,顾莲沼听得心痛,很想叫他不要说话,但他的思绪却凝滞了。

在柳元洵面前的他,与独自一人时的他,完全是两个人。他无法想象这双盛满柔情的眸子再次被冷漠占据,他更无法当着柳元洵的面欺骗他,可偏偏,偏偏……

不骗、不恨的代价,是柳元洵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