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的顶峰,规则的顶端,一句话便可名正言顺的定一人生死。
百万人匍匐在地,青史记录,千年流传,富有天下,这样的位置,难怪会让无数人舍生忘死,也想尝试一回。
“平身。”云珏垂眸,流毓挡住了过于耀眼的阳光,一声轻语,足以被众人所知。
“谢陛下!”
江无陵看向座上帝王,一时觉得遥远,可在隔着流毓对上那似有所觉看过来的眸时,却又觉得那其中的恣意与无情,正是最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所该拥有的。
帝王。
不该被这帝位所囚,囚于其中者,不过是规则之内的人而已。
而他的陛下,在规则之外。
……
一场大典结束,过重的流毓和帝服被一一取下。
可即使只着里衣,侍奉者也无人敢抬起视线不敬半分。
待所有人捧着东西退下,江无陵看着那正轻轻揉着脑门的人上前道:“陛下,七皇子……冠冕压着您了?奴才去唤太医来。”
“不用,就是有些重。”云珏已然换上常服,对着那摆放的铜镜看了两眼道,“只是压痕,不严重,七皇子怎么了?”
“七皇子齐云璃在登基大典上试图喧哗,人已经扣下了,请陛下发落。”江无陵看着那坐上龙椅的人道。
帝服为黑,颇具威仪,可帝王常服却为浅色,白金交织,以玉为冠,分明与从前霜雪之色差别不大,却似乎连那流淌的发丝上都染上了帝王威势,令人不敢轻易视之。
“今日刚登基,就发落顺位在我之前的皇兄。”云珏看向他道,“天下人会怎么想?”
“天下人想必会觉得您得位不正,才会如此发难。”江无陵略微思忖后开口道。
七皇子不甘心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无论是顺位还是母妃的荣宠,前面皇子皆死,也该轮到他。
可是皇位偏偏就落到了之前名不见经传的九皇子手里,一步之遥,是个人似乎都会咽不下这口气。
“齐云璃不像是胆子这么大的人,你说是谁给他出的主意呢?”云珏笑着问道。
“即便不是图太傅,幕后也会有图家的手段。”江无陵回答道。
七皇子一人必然不能成事,可一旦在登基大典上公然挑衅新帝,说他得位不正,天下人的议论便会纷涌而来,而新帝一旦下令责罚,便是坐实此事,若不责罚,就是得硬生生咽下这口气,随时等着七皇子跳脚。
而于图家而言有益无损。
“那你说朕该如何处理?”云珏看着他问道。
江无陵看向了他,视线难得如此直白打量,却没有回答问题。
云珏与他对视片刻,眉眼微弯,唇边溢出了笑意道:“朕这副模样对外如何?”
“太刻意了些。”江无陵看着那轻倚在龙椅一侧,重新变得懒洋洋的人道,“陛下装不了太久,自己就会累。”
“啧,太刻意了吗?我也是第一次做皇帝,没有经验。”云珏思索着,拍了拍座椅的旁边道,“过来坐,你站在那里,我仰头看着你很累。”
江无陵轻轻敛眸,朝那里走了过去,落座时那倚在椅子一侧明显不怎么舒服的人直接靠了过来,闲适又轻松的轻抵,微阖起了眸,似乎只允许他的亲近触碰。
江无陵知道这样的认知是不对的,帝王即是帝王,即使一时看起来温柔无害,也随时有可能一句话要了他的命,作为下位,他不能养成这样的习惯。
但偶尔也会想要放纵一下。
或许是数日的连轴转让他的心神有些疲惫,又或许是身旁人的气息太温柔,就像澄澈见底的水一样,干净的引人入胜,明知道水深,可仍然难以止住迈入其中的步伐。
“陛下打算怎么处理七皇子?”江无陵问道。
“先让他在宫里住一段时间,叙叙母子亲情。”云珏轻阖着眸说道。
“顺太妃。”江无陵想到了此人。
先帝的顺妃,七皇子的生母,即便身为妃位,皇后和贵妃哪个都是不好惹的,顺妃在后宫中并不显眼,七皇子也几乎未动过登位之心。
只是机会摆在眼前,一旦生了野心,便再也难以压下去了。
“先试试。”云珏轻抵着他的耳侧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行再想其他办法……”
他的话语落下,呼吸已然绵长,显然好眠。
江无陵略微侧眸看向了他,即便有些轻扰,帝王也不见有所异动,而此处并无外人。
他其实不太明白这个人,至少他不会在一个曾经扬言过要掐死自己的人面前闭上眼睛,那一次情绪波动时不算,可这个人在他的身旁,却似乎总是毫无顾忌,好像全心全意的相信着他。
但江无陵知道,不是。
帝王的心中在盘算着削权,谁敢妄动这天下,谁便会处于屠刀之下,他也不会例外。
所以不解。
想要探究。
……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七皇子特许进宫拜见母妃,以叙母子兄弟之情。
十一皇子多年病弱,特许出府,命太医院联合诊治,务必将其医好。
圣旨下,天下皆赞新帝贤德,实乃兄友弟恭的典范。
江无陵能够理解此举不错,但不过短短数日,京中已传称道之声,显然认可了这位新帝,却绝非这几道旨意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