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五年,除了第一年家里有写过信寄来,之后唯一两次,一次是姐姐结婚,一次弟弟结婚。冬雅回了信但人没回去,她不想再回那个家。
通知恢复高考后,冬雅心砰砰砰地跳,她看到了翻身的机会,看到了未来的希望。那是她第一次去找村长请探亲假,村长同意了。
五年第一次坐上列车回家,冬雅发现原本住的房间没了,因为姐姐嫁出去了弟弟成家要有房间,就把原先她住的房间改成弟弟的婚房,从来没有人写信和她说过。
爹娘见到她有点高兴又有点忐忑,说她回来了,就住他们房间里的小床。
冬雅也不在意这些了,她只问自己那些书还在吗?
当时她想啊,如果那些书都不在了,她死都不会再回这个家的。
好在爹娘说书还在,他们不敢扔,全都收拾了放在麻袋里呢。
冬雅清点好麻袋里的书,从小学到高中的书全都是齐的之后才算是松了口气。那天晚上她在爹娘的房间小床上睡,听着爹娘交叠错落有节奏的呼噜声,难得失眠了。
她讨厌回家后情绪翻涌的自己,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冬雅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回云山村去。
她把这些书全分享出来,和知青点里的人一起复习。三个月的复习说是挑灯夜战也不为过,整个人都消瘦不少。
来年二月冬雅收到了最好的消息,她考上大学了能回城了,她考上了沪市的师范专业。等以后毕业了,她会有分配的工作,她的未来会很好的。
同年考上大学的,有知青点的老大哥赵宇,还有她的好朋友张雯。
村长通知考上大学的可以去办回城手续了,办完就可以回家。冬雅跟着去办了,但她还在知青点住,不打算回家,她打算等开学之后直接去沪市。
在沪市上学的时候,冬雅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她的心境跟着宽广起来了。
从恢复高考后,爹娘就有写信联系她。上大学后一学期也会写信关心两三回,放假时冬雅会回家。
她想啊爹娘无法改变,和他们平淡地相处,做关系最普通的爹娘和闺女就好了。功利点说,放假她没地方去,暂时还买不起房子,只能回家。
在上大学的时候,爹娘总想给她介绍对象,说什么再过几年就找不到好的了。冬雅不愿意,她要遇上喜欢的人才愿意谈对象,爹娘没资格管这些。
毕业后分配到沪市高中工作两年,冬雅又跑到羊城去工作。赶上时代的潮流,她赚了不少钱,也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她永远会有自己的房间。
在羊城,木棉花开落满地的时节,她遇上了喜欢的人,余生的爱人张清河。
婆家对她很好,照顾她坐月子时婆婆更是无比细心关怀。
冬雅的日子过得很幸福,工作好丈夫好孩子也乖,她生了两个孩子,老大云云老二东东。
随着两个孩子长大,张清河说:“冬雅,你有没有发现你对云云和东东不太一样?”
冬雅不解,越回想才越心惊。
云云挑食她总是忍不住在吃饭时招呼她吃菜,东东啥都吃所以她很少会在吃饭时招呼他吃菜。
云云挽着她胳膊撒娇想买什么时,冬雅心一软就给买了;东东很少说自己想要买什么,久而久之她就以为东东什么都有,很少主动去问。
还有很多……
冬雅面色惨白,不断在内心一遍遍拷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很早以前就告诫过自己,她和清河会做一对很好的爹娘,她会给予每一个孩子同样的爱。绝不对会像当初爹娘那样,偏心偏疼某个孩子而忽略某个孩子。
意识到这点后,冬雅努力改正,想要对两个孩子一样地好。
冬雅也想过很多,扪心自问她忽略东东是因为不爱东东吗?不,她爱两个孩子。
但人就是会因为各种原因无意识偏向某个孩子,有些身边有人提醒很快调整过来,有些一错错到底。真就应了那句古话,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她爱读书,零零年后市面上兴起有关如何教育孩子、如何做好父母的书,冬雅也买了一些回来看。
越看越忍不住反思,在她小时候那个年代,物资缺乏,爹娘只顾工作赚钱养家,那个时候孩子只要能活下来,满街跑成天不回家也没管。
爹娘没有学过相关当父母的知识,他们偏心了也不知道自己错了,没人提醒他们错了,更加不知道自己看似很小的偏心会给别的孩子造成怎样的心理伤害。
冬雅明白,爹娘也许也爱她,只是没那么爱,比不上对姐姐对弟弟的爱。而她,也过了渴求爹娘爱的年纪,哪怕想通爹娘爱她,她也不会原谅他们的。
只是夜深人静时,冬雅也会想啊:
很高兴,爹娘爱我。
也很遗憾,未能成为他们的偏爱。
如果有另外一个时空,她和爹娘能否有另外一种可能?
冬雅睡着了,她做了个梦。
梦里所有的遗憾都得到弥补,爹娘爱她,会爱到永远,她很幸福。
七零年代不受宠的老二/完
安宫的竹子/作者
“呜呜呜啊啊啊啊哇哇哇哇!”
程家安静的房子突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声,原本在厨房里做饭的程奶奶也跟着跑过来,客厅里坐着看电视的程爷爷赶忙跑去小房间,书房里在看书的程军典和正居家办公的周玉芬也连忙往小房间跑,
一进房间就见大宝程若风坐在床上玩魔方,手指转得灵活,面无表情。
床边站着二宝程若铃,眼泪唰唰唰地掉,鼻子眼睛都是红的,委屈无比,这会一见到人就扑到妈妈怀里:“呜呜哥哥打我!”
程军典望着大宝问:“小风,你来说说怎么回事啊?”
程奶奶叹了口气:“你妹妹还小,小风你别和她闹,就让着她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