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雅以前也听过那些大婶说碎话时分析过, 沈家儿子最小,等俩闺女嫁出去儿子正好也有房间住, 刚好以后娶媳妇住一屋, 算得可精呢。

类似的话到处都有,这片楼房里很多人家都这样做,只不过别人家的儿子不只一个。

沈珍雅当时稍微大点,还拉着冬雅说:“反正等长大后我们嫁出去,家里房间怎么住都不关我们的事, 现在咱住得舒服就好啦~”

“要知道妞妞她们家孩子多, 晚上在客厅里铺床被子就睡了白天又收起来, 哪像咱还有书桌椅子啊!”

话听得多了, 从小环境这样, 冬雅其实不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她们出嫁后搬出家里,子平爱怎么住就怎么住。

她只是不能接受, 当自己满心欢喜买了礼物想要送给爹娘, 爹娘却在想着和她商量之后让弟弟搬到她的房间来住。

再看自己此刻亲昵挽住娘的胳膊,自以为是这么多年和娘少有的亲近,还为此心里高兴暗自夸着冬雅今天很勇敢的, 只觉得讽刺。

等以后再回家,她也没有住的地方了,只能去娘的房间打小床, 还得自己拿抹布去擦干净上面的灰尘。

就像刚回来那天吃晚饭没有她的椅子那样。

她不是在意这间房, 只是在意家里还留有她的位置不。

而且冬雅不相信这件事姐姐不知道, 知道却从未提起过……

见闺女原本讨人喜欢笑得心暖呼呼的笑没了, 半响不说话,眼尾还抹了点红,刘秀心有点堵。

她握住闺女的手试图讲道理:“冬雅你别难受,爹娘没有说你下乡了家里就不给你留房间。这不是,这不是你很久才回家一次,和爹娘一起住也是可以的嘛。”

“而且你弟十八岁了,现在也在谈对象,随时都可能要结婚,这结婚总得有间房住是吧?要是让姑娘家里知道咱家连间房间都没有给你弟,怎么可能愿意把闺女嫁到咱家来。”

“这也不是爹娘偏心,人之常情的事嘛,说出去也是名正言顺的……”

刘秀用自己老一套的话翻来覆去的说,说到末尾都觉得说不出口了。

她该是理直气壮的,冬雅不愿意又怎样,反正离了家谁知道房间谁在住,总不能子平跟他们挤着,空着间房在那吧!

这事从珍珍定下亲事后她和老头子都商量好了,或者说十几年前就是这么想的。闺女嫁出去,空出来的房子就可以给儿子娶媳妇住。谁能想到有这糟心的下乡,冬雅拖到十九岁也还没谈对象。

就她认识的知道的,不少都是未出嫁的闺女和爹娘住一间房,不愿意那就睡厅里,再正常不过了。

要是换三四年前,刘秀和沈国志可能根本不会今晚来这一趟,大人决定的事孩子有什么资格反对。免得麻烦,可能直接等冬雅走了就让子平搬过去,下次回来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了,那再说。

但这三四年的互通信,刘秀和沈国志还是对下乡的冬雅上了心,觉得这事说清楚好。刘秀总想着,要是她不说这一遭,等冬雅发现了肯定哭得伤心死了。

原本那点微妙的愧疚,在刚才收到冬雅送她的雪花膏蛤蜊油时扩大,胳膊上温柔的亲近更是让刘秀那点母爱焕发到极致,不忍说这话。

但她还是说了。

冬雅听完娘的话摇摇头,泪珠已经顺着脸颊滑落。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明明哭了却拼命憋住眼泪就怕爹娘发现会被骂会被嫌弃,满心都想着。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无法接受自己捧着献出去的真心却被人最在意的人无情摔在地上。

刘秀的每一句话,都在提醒着爹娘根本不懂她。

冬雅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

但这件事会让她觉得,不管过去多少年,只要遇上姐姐弟弟的事,她永远是被迫退让,被抛弃的那一个。

她哭着,没有再压抑自己,还时不时喃喃道:“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

刘秀很少听冬雅哭,这孩子哪怕在第一次拿菜刀时割到手流血,在外面摔到膝盖留疤,也只是闷着声哭。

低喃哭泣,鞭笞在她心上,是痛和心疼。手里的雪花膏蛤蜊油也化作利器,烫着手也烫着她的心。

刘秀伸手揽过冬雅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不哭不哭,冬雅不哭。”

[滴滴滴,检测到任务对象刘秀爱意值+8%]

不知过了多久,冬雅哑着声说:“娘,我想睡了。”

“好好好,冬雅你先睡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明天除夕呢开心点。”刘秀拍了拍冬雅的背哄着。

要说今晚进这屋之前,她也不敢自己会这么耐心哄冬雅,连以前带孩子都是用吼的。

刘秀站起身准备走。

“娘,这些是送你的,那斤茶叶是给我爹的,你都拿回房里吧。”冬雅忍着悲伤,指了指床上的雪花膏蛤蜊油,又指着床边小柜子上的油纸包说。

她现在不想看到这些。

“好好好都拿走,娘谢谢冬雅,你爹的我也拿给他,老头铁定高兴。”刘秀点头应着,把三样东西捧好,见冬雅低着头不说话也没再说什么,走出房间又小心地把房门合上。

她回到房里,儿子已经睡得在打呼噜了,沈国志倒是还没睡,等刘秀上床后他低声问:“怎么去那么久?”

少说有半小时了,沈国志也是担心着冬雅不乐意。他私心里又觉得,子平过去这么多年都是跟他们挤着睡的,冬雅以后回家就住这么几天应该不至于不同意啊。

以前他哪会在意这些,下乡经常写信念信也念出比之前更深的感情来了。他低头一看孩子他娘左手那油纸包好奇问:“这什么来的?”

“你闺女特意买给你的茶,让我拿给你的。”刘秀没好气说,把油纸包放他怀里。

“买给我的茶?”沈国志连忙捧着,刚打开一点就闻到那股茶叶淡香,捧着油纸包凑近闻了闻又伸手捻了捻茶叶,不由笑开,“还是闺女懂我!”

他就好这口茶,这年头烟嘴茶嘴都是费钱的。早年刚赚钱那会没什么想买的,就买茶叶回来跑着喝,那一口清香久久难忘。后来家里孩子多了开销大了,他也就没买过,最多就在厂里车间主任那蹭着喝过。

冬雅这茶可真送到他心坎去了,一时沈国志觉得三个孩子里冬雅是最懂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