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涯冷笑,食指朝自己太阳穴点了点,“做事说话之前麻烦你先过过脑子,别他妈每次都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痛。还有,眼睛能不能擦亮点儿?别净惹这种孬种男人,你瞧瞧你自己,交往过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他的声带是天生受损,又低又哑,但其实不怎么好听。
像口破了洞的钟,能撞响,但难听,风穿洞而过,有些字冒的还是气音。
方珑的呼吸更急了,从胃到胸口,再到喉咙,都有明显的灼烧感。
她得咬住唇肉,才能止住脊椎骨头上来回窜的一阵阵颤栗。
那是身体察觉到危险时,最本能的恐惧。
“周涯,你没什么资格训我。”
方珑双手攥拳,硬提起嘴角,“你和江尧是半斤八两,不然可芸姐也不会在结婚前跑了。”
周涯蓦地一僵,背脊绷得更紧。
任建白也听到了,心里咯噔,顾不上那么多,急忙走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两人能不能不要总是火星撞地球?看在敏姨的份上,和平共处一次,行不行?”
他扬扬手:“别在这里吵了,阿哑,你送你妹回去吧,别让敏姨担心。”
路灯的昏黄光晕进不去周涯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方珑被他盯得发毛,心跳不知何时失了序。
她手撑地一下跳起,丢下一句:“不用,都说了我自己回去!”
接着跑到马路边,扬手拦了辆出租车,上了车。
她动作太快,任建白想拦都拦不住,忙问周涯:“你真让她自己回去啊?要是她不回家,又在镇上瞎晃悠呢?”
周涯站起身,双手掐腰,往路边下水道盖啐了口痰,才慢条斯理地说:“她爱上哪上哪,关我屁事。”
“哎,她好歹是你妹……”
“任建白,我看你对她那么上心,干脆这‘哥’让你当算了。”
周涯跨腿坐上车,插上钥匙,“这逼兄妹关系我是不稀罕,谁爱当她哥就去当吧。”
任建白连连摇头:“别别别,我伺候不起祖宗。”
排气管轰一声,周涯把车开到发小身旁,停住。
任建白以为他还有话要交代,往前走了一步:“还有事唔!”
他胸口结结实实挨了周涯一拳,闷钝痛感传开来。
任建白咬牙骂:“发什么神经?干嘛打我?我告你袭警啊!”
“我还没跟你算账。”
天冷,周涯说话时唇边有浅浅白烟聚成团,但声线寒凉,“她都快被打成猪头了,你刚才还跟我说她没受什么伤……这他妈叫没受伤?”
第五章
第五章
方珑上了车才觉得疲惫,车窗外忽明忽暗的灯火,让她一时失神。
什么江尧,什么吴丹纯,都随着倒退的街景,在她脑子里身影逐渐变淡。
是,今晚她是替自己出了口气,但此时一点儿满足感都没有。
心里头早就破了个洞,像个无底深渊,怎么填都填不满。
她放着空,任由思绪乱飞,一时没察觉,出租车司机的表滴滴猛跳。
大姨家在镇北,从派出所过来,最多也就十块钱,但出租车停在巷口时,计价器上显示着红艳艳的「20」。
离谱了,明显司机调了表。 ?? ??
如果是平时的方珑,她肯定要跟司机大吵一架,可现在她连开口说话都觉得累,只想赶紧下车,回家睡觉。
结果雪上加霜,她今晚唱K花了些钱,裤袋里只剩一张十块钱纸币。
“阿妹啊,赶紧付一付,我还要继续接客的。”司机一直从后视镜里打量她,眼神有些猥琐。
“……我身上只剩十块。”方珑把折着的纸币摊开递给司机。
“不是吧?”司机突然大声起来,“我看阿妹你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学人坐霸王车啊?!”
方珑皱眉:“是你的表有问题吧?是不是还兜路了啊?”
司机当然不承认:“不可能,我的表好着呢,也没有兜路!要是我有兜路的话,你刚才怎么不提出来?到了目的地才说我兜路,我看你就是想坐霸王车!”
镇上的出租车十有八九都动了手脚,居民们以前没少中招,近年来大家选择打车的话,都会上车前先跟司机讲好价格。
方珑后悔上车时没有先说好车费,但现在她实在没力气跟司机扯皮。
她拿出手机,打开联络簿。
这个钟点,大姨已经睡下了,方珑不想吵醒她。
周涯的大排档平日都得开到凌晨两三点,方珑猜他应该是回档口继续忙了。
联络簿里还有江尧和吴丹纯的名字,方珑飞快跳过,但一时半会,她竟找不出一个方便过来帮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