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歌一个个刚回复完,陈冰就收到了她的请假消息,这下她要结婚的事又在设计公司那边宣扬开来,同事们的问候便纷涌而至。

她实在懒得打字了,见工作人员已经叫了他俩的名字,便把手机放回包里,拉过陆言峥的手走了过去。

两人都是放人堆里极其出挑的长相,结婚照拍得格外顺利。

大红色的背景衬托下,叶明歌看见自己和陆言峥都向对方那边微偏过头,看向镜头的目光里满是缱绻的爱意。

从前别人都说她看起来清冷高傲,可今天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也有笑得如此温柔的时候。

离开民政局时,雪越下越大。

地上积了薄薄一层白雪,掩盖了人行道的花砖纹路。

叶明歌把她那本结婚证拿在手里,朝陆言峥眨了眼,男人心领神会地也把结婚证拿出来挨到一起。

手机快门咔擦一声响,记录下了今年的冬天里最温情的一刻。

以簌簌雪花为见证,象征家庭与未来的红色在两人修长白净的手中正式开启。

叶明歌把照片发到朋友圈:【陆先生,以后请多指教。】

再一刷新,陆言峥把她的照片重发了一次:【陆太太,余生请多指教。】

陆太太这称呼陌生而新鲜,看得叶明歌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哎,你说我当初也太有眼光了吧?”叶明歌挽着他的手臂,路过在店门外摆放着一颗圣诞树的咖啡店,“学校旁边那家咖啡店里那么多男生,我偏偏就看中了你。”

陆言峥清清嗓子纠正她:“是我先看中你的。”

叶明歌斜睨他一眼:“你好意思说呢,要不是我先采取行动,也不知道等到哪天你才……”

婚后第一次争执眼看就要发生,叶文哲的名字就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叶明歌心中咯噔一响,接起来后果然听见她爸歇斯底里的怒吼:“和好不告诉我们,现在连结婚也不提前通知我们!”

“……”

·

收到长子结婚的消息时,陆鸿华略显诧异地顿了几秒。

他挥挥手,让保姆把盛汤的碗撤下去,用毛巾边擦嘴边问:“他和谁结婚?”

林薇低头喝汤:“听陆临说还是那位叶小姐。”

“叶明歌?……不是早分手了吗?”陆鸿华疑惑地皱了皱眉,随后又拿出不置可否的态度,“你去准备个红包。”

林薇点点头,见陆鸿华起身准备出门,赶紧问:“红包要给多少啊?”

“你看着给,别给我丢脸就成。”陆鸿华穿上外套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司机早早等候在门外,见陆鸿华出来了就连忙撑伞为他挡雪。

漆黑的车门轻声关紧,陆鸿华在宽敞的车厢里闭目养神,等到车辆启动时忽然开口:“先不去公司,回老宅看看。”

车辆平稳地驶入老城区,青市传统的红瓦黄墙建筑隐匿在点缀着白雪的高大树林之间,一条随坡而上的狭窄车道被两辆互不相让的车堵住。

陆鸿华提前下车,步行往上走。

老宅平日里都有专人打理,但毕竟十几年没有人住,里外还是透出了荒芜寂寥的气息。

他站在铁门外停下脚步,手往衣兜里一伸,却发现自己没有带钥匙。

如今回家永远都有保姆开门,久而久之他连老宅的钥匙放在哪里都不记得了。一把铜锁隔住了他怀旧的步伐,让他只能站在大门外往院子里张望。

平心而论,陆鸿华深信自己爱过前妻。

只是他的爱情保鲜期不长,两三年之后便厌倦了。生下孩子后她身体日渐衰弱,好端端一个美人容貌不复从前,他便贪念起红尘俗世里数不尽的新鲜面孔。

前妻去世当晚,陆鸿华在林薇那里过夜。

第二天清晨他让司机送他回家取东西,刚下车就看见院子大门开着,陆言峥独自站在台阶上发愣。

“没去上学?”陆鸿华奇怪地问了一句,他分明记得从林薇那儿走的时候,林薇正在催促陆临快吃早饭否则要迟到了。

陆言峥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我妈走了。”

他那会儿刚上二年级,个子虽小,却早早懂得了家里复杂的情况,和陆鸿华说话时也不像别人家儿子那么亲昵,用的是平静的语气。

陆鸿华愣了一下:“怎么没人通知我?在家里走的?”

“她住院半个月了,”陆言峥拿钥匙开门,“我回来换身衣服去殡仪馆,你去吗?”

陆鸿华说不清当时心里是什么感受,悲伤有,愧疚有,心虚与后悔也有。他上前一把将儿子抱住,大概是说过一番“别难过,你还有爸爸”之类的废话,反正说了半天把他自己感动得眼泪直流,陆言峥一点反应也没有。

等他哭够了,陆言峥才推开他说:“你不去的话派个人跟我一起吧,有些事我一个小孩儿不好办。”

陆鸿华最终还是去了。

他给前妻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风风光光送完了她最后一程。

那段时间他收了心,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个月他又惦记起林薇的温柔可人。

和林薇结婚那天,婚礼办得同样风光。

他与林薇在台上喝交杯酒,放下酒杯时一回头,看见陆言峥和陆临两人坐在台下,用一种相似的荒谬目光冷眼看着他们。

两个儿子都各自长得像他们的母亲,如果不说没人会认为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在那一刻他们出奇一致的讽刺表情,却同时让陆鸿华心里慌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