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方二郎去的两个伙计,一个也被人杀了,这个也这般说。
锦娘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见到尸体才信。”
她让人请了娘家爹娘还有方二郎的兄长过来,方大郎如今已经是监生,他平日和方二郎关系极好。起先读书没有起色的时候,方二郎常常接济他这位兄长。
方大郎在衙门有些关系,也担心弟弟,自然去找人捞人去。
“锦娘,我过来陪你几日吧。”罗玉娥道。
锦娘哭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但是人却很清醒:“二郎若是还在倒好,若是不在了,我也得把这店开下去,大不了日后少赚一些。”
“你还准备做生意的啊?”罗玉娥惊讶。
“怎么不行呢?少赚一些不就好了,日后就从别的丝线店买些丝线来就好了。”锦娘道。
她也很想有人替自己分担,但是现在已经没人能够帮自己打算了。
八月正是中秋团圆夜,她看到门前送来的尸体,走上前去看了看,手脚顿时冰凉。
走来走去的人看着年轻的女子伏在身体上大哭不止,闻着都忍不住落泪。然而当晚,锦娘就察觉异常,外人看她只有个女人,有的伙计竟然偷货跑了,锦娘也不是好惹的,直接报官。
“弟妹,这家里也忒不像话了。”
说话的人是方大郎的妻子姚氏,姚氏是长媳,平日谦和有礼,家中父亲是药铺的坐馆大夫,当年正是因为救了方老爷子的病,才说了姚氏进门。
锦娘和姚氏素来相处的还可以,见她这般说,只道:“是啊,但这群人我肯定是不会姑息的,如今二郎一去,他们看我好欺负,可想欺负我,等下辈子吧。”
姚氏一顿,复而又道:“说起来也是看你面嫩,你放心,外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家里人永远都是帮你的,有什么只管同你哥子和我说都可。”
“嫂嫂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这次办丧事也多亏大伯了,哦,是了,二郎还年轻,平日又没有准备寿材,那些丧仪什么的我都不懂。一切有赖哥哥,这是五十贯,先让哥哥用,若不够再找我拿,或者看布能不能抵挡钱。”锦娘也是在用这场丧事看这位大伯哥为人到底怎么样。
若他真的对自己是善意的,自己倒是可以开着店,若是不成,她无儿无女,这店铺恐怕都保不住,得另外想法子。
姚氏见锦娘拿了一包钱来,眼睛一亮,连忙道:“弟妹放心,我们肯定把二郎的丧事操办的妥妥帖帖的。”
“那就多谢哥哥嫂子了,我一辈子感激你们。”锦娘抹泪。
等姚氏离开之后,她的柔弱全部卸下,眼神一凛,进去清点财物。她手里现钱差不多有三千贯,布店和贩布赚的钱几乎都在这里了,首饰这些年置办了一些,差不多有六匣,金玉宝石都有,四季衣裳八箱,家里库房的布料白絁,一匹两贯两百文,一共一百匹,闰罗四十匹,一匹差不多四贯,提花罗二十匹,一匹约莫十一贯。九璧大绫二十匹,小绫五十匹,上等的九璧大绫一匹五贯,小绫一贯六百六十文,上等绢七十匹,绸缎各十匹,苎麻布一百匹。
这些布料大概也值当一千多贯,她连夜除了苎麻布放在外面做屏障,其余的都锁在她耳房里。
家中设了灵堂之后,锦娘一身素衣,又看装殓的寿材不超过十贯,家中饭食请的是姚氏的亲戚来的,一桌饭食五钱,她的五十贯绰绰有余。
然而,很快方大郎就让姚氏找她拿银钱,锦娘哭道:“我那冤家之前要置办这铺子把钱花了个干净,后来把家当带去湖州,如今我这手里哪里够钱,不如把家里的布拿些出去。”
姚氏道:“弟妹莫不是唬我吧?”
“我骗嫂嫂做什么,若我们家财万贯,哪里还用二郎出去,我们夫妻数年,他这一去,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库房里还有布,嫂嫂帮我说说吧。”锦娘道。
姚氏试探几次,见锦娘的确似乎山穷水尽的样子,甚至还想卖织机了,倒也喊人来,又拿了五十匹苎麻布出去。
另外五十匹苎麻布则是买坟地的钱,据说还不够,锦娘只好拿了一堆并头金簪出去。
因方二郎无子,所以让侄儿摔的盆。
等方二郎丧事已毕,锦娘心下一沉,葬礼上已经有不少人把自家当成他们家了,她无子,等替丈夫守孝一年之后,恐怕就要被扫地出门。
如此,得寻一位靠山才是。
罗玉娥很快就过来了,听女儿说再醮的事情,还有些诧异,姑爷对女儿极好,怎地这般快就要再醮了。
锦娘却道:“您不知晓,这桩丧事,不过花了三十三贯,那些人从我手里哄骗了不少钱,我若不给,不知晓生出多少事情来。我无儿无女,将来必定被扫地出门。”
“你要找什么样的?若我看你这店大的很,怕是要招赘才是。”罗玉娥道。
锦娘摆手:“我如今算是看透了,再招一个行商,也不过那么着。二郎对我这般好,也是没办法,还得去外地做生意。况且,做赘婿的也没几个好的。”
罗玉娥听她口风想找更好的,自己倒是没法子了。
正想着,倒是有个黄婆子上门了,这个黄婆子是官媒婆,上回在锦娘这里赊账了,方二郎去世了,她倒上了门。
二人说了几句方二郎的事情,黄婆子道:“魏娘子,不是我说,你青春年少的,将来怎么样呢?”
“二郎和我是恩爱夫妻,我还不是替他守着。”锦娘道。
黄婆子上下打量这位魏娘子,素衣乌发,眸光灵动,犹如明珠一般,行动间风致楚楚,惹人生怜,言语间又格外的能拿大事。
故而,黄婆子道:“娘子和方官人夫妻恩爱谁不知晓,但老身我说一句不该的话。娘子便是想留,恐也留不下,我听说方监生的儿子做了二官人摔盆的人,方家族中如今还没动作,都还顾忌着脸面,但日后难说啊。”
“哦?不知妈妈你听说了什么没有?”锦娘知晓这样的三姑六婆消息都灵通的紧。
黄婆子遂说了一堆,锦娘只是听在心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黄婆子离开时,手上得了一匹绫,一对金戒指。
其实锦娘也是先稳住外面不动,但有件事情让她有些害怕,有伙计突然闯到二门内也就罢了,还有人坐地起价。
索性,锦娘找到相熟的牙人,径直卖了一批伙计,有那好的好聚好散,不听的,直接让人带走。
同时家里的挽花机、织布机、绫绢机,她先留下。
家下除了她之外,奴婢还有六个,在这个大宅子里,总有些不安全。
很快黄婆子过来了,只道:“魏娘子,我有一桩好亲事说给你,说的还是你们安陆府的老乡,是府学的聂秀才。”
即便这黄婆子说的天花乱坠,可锦娘悄悄让人领了来见一面,当场否决了。
穿着打扮土气,谈吐太过老实,说明平日除了读书都不成,这么大了还住姐姐家中,不过是上门看看,他家人就一幅要成的样子,这些让锦娘很反感。
锦娘不同意,黄婆子这边道:“娘子,这位聂秀才既是读书人,又是头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