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延倒是想起一件事:“当年你和八哥中了进士,我爹把族中拨了六百亩地给你们家”

其实蒋延哪里不知道许氏所作所为,但正所谓疏不间亲,可如今蒋羡缺钱,他就悄悄说了。

蒋羡心道果然和娘子说的吻合,大嫂捏着他们的田亩不放,然而这个时候要回来极难,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故而摆手:“这些都是嫂嫂在操持,如今哥哥辞官去了应天府,我就更不好要了。”

“十六郎,你家里这些事情族里谁人不知,也亏得你们夫妻宽宏大量。”蒋延也是聪明人,举杯道。

蒋羡笑道:“自古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哪一条做到都不容易。延哥知道我的心事,比什么都强,这些苦水我也只能对你吐吐了。”

蒋延也是人到中年,最忧心的是子嗣的问题,蒋羡则道:“延大哥,我认识一位大夫,到时候让你们夫妻都一起调养一下。有时候,夫妻身体都没问题,偏偏就差那么点。”

蒋羡听妻子说过,生不出孩子多半其实是男人的问题,女子一般行经正常,生育而言问题就不大。但他也不好说蒋延有问题,便这般提及,蒋延想要孩子,自是同意。

二人酒过三巡才散,蒋羡把蒋延送走,才进书斋,眼眸清亮,但见锦娘送了解酒汤来,吃了一盅,又指着面前的椅子,让妻子坐下。

锦娘笑嘻嘻的坐下:“我的好郎君,刚回来,就让你忙这忙那的,为何不休息一下?”

“还有好些事情呢,娘子今日陪我。”蒋羡就想让妻子坐着陪他。

锦娘当然道好。

三日之后,蒋羡走马上任,亲友们同侪都上门来贺,锦娘自然又备下酒菜,把府学的宁哥儿接了回来。姻亲魏家、张家,族中蒋家一行,倒是很热闹。

魏家兄弟三人也一起过来了,魏大郎正和魏七郎道:“你岳父如今生了正五品的官,这是转阶之官,恐怕还得往上升,咱们这桩亲事还真是福气。”

魏七郎道:“兄长这话可莫到我老泰山面前说。”

“此事我自然知晓。”魏大郎心中也有些计较,他虽然荫官了,但锁厅试未过,故而这二三年还没有差遣。

因此看到人家升官进速,不免有些难言。

魏七郎却一语中的,魏大郎只好岔开说别的事情,至于魏六郎是庶出,平日兄弟三人看着和睦,但也各自有计较。

再说张九郎夫妇也道:“幸好咱们结了这门好亲。”

虽说张九郎和蒋羡是好朋友,可若是没有这层姻亲关系,终究远了一层,如今周家倒台,他们过来也能抱住大腿。

张夫人更满意了:“姑爷今年从舒州司户到松阳县做县令,亦是因魏家之故。”

“是啊,这也是平君有这般的福气。”张九郎笑道。

张夫人夸丈夫:“还不是郎主当机立断。”

家中高朋满座,锦娘招呼客人都忙不过来,好在还有侄儿媳妇小邬氏帮忙。许氏推说身子不舒服,但锦娘当然知晓她是心病,纯粹看不得别人好。

好在小邬氏待人接物都不错,宣哥儿上回在宁哥儿考上府学后,亲自拿了几架鞭炮来放。

虽不至于十分亲近,但语言态度都是好的,许氏面上也是顾着的,锦娘如今丈夫身居高位,只在族中揭露了许氏霸占他们田产的事情,没有多加苛责。

为何呢?若是逼的太狠于名声有损,就像冯家两位外甥过来,锦娘推说不见,但也送了一份颇厚的表礼,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表面上看起来受些委屈,族中的人反而更倾向自己,又有何不好?

“宣哥儿媳妇,你也歇会儿。”锦娘道。

小邬氏笑道:“婶娘请的这会仙楼的人好生利索。”

“可不是,而且比四司六局的人要便宜,菜色也多。”锦娘和会仙楼也是老交情了。

其实宣哥儿年纪也不小,正是当年,但他说来有些可惜。小时候许氏坐在他桌旁,手执竹鞭敦促他写功课,然而等他正是好学时,许氏却又撒手不管了。原本蒋晏托宣哥儿在一位名士家中读书,然而人家辞官归故里,现下宣哥儿也是不上不下。

蒋羡也有自己的儿子,操心还操不完,哪里顾得上这个侄儿?

况且连他自己的儿子也没寻什么名士读书,都是考入府学,甚至和那些寒门子弟一起吃二等饭,都没有任何特殊照顾。

就像妻子所说,若自己能上青云,何必非要借重别人。

倒是小邬氏为自己丈夫考虑,不仅和锦娘关系不错,还引荐他给自己的姑父、父亲。

锦娘很赞许她,还道:“自古夫荣妻贵,若能让宣哥儿一朝中第,将来也是有你享福的。”

小邬氏想丈夫过来到底能和魏家范家甚至是申家的人打交道,也是好事,人家给你这个机会,你自己得抓住。

外面宁哥儿吃的欢,他正是长个头的时候,府学吃的很一般,自然埋头吃起来,还对魏七郎道:“七哥,还好我娘每隔三日给我送饭,要不然我真的是发馋。”

魏七郎笑道:“何不出来打牙祭?”

“那要大家一起出来吃才好,若我一个人,到底不好。”宁哥儿也是很注意分寸,本来他就是官家衙内,还搞特殊化,到底不好。

魏七郎暗自佩服的紧,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给他:“来,多吃些。”

“谢谢七表哥。”宁哥儿笑道。

一顿席面下来,外面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蒋羡留了魏七郎说话,这毕竟是他嫡亲的女婿。魏七郎和锦娘相处的极好,在他看来岳母虽然性情不是那等很随和的,但却只心热之人,你对她好一分,她必定回报你十分。

然而岳父不同,他看起来圆滑,喜好不显在面前,他反而有些发憷。

“七郎近来学业如何?”

魏七郎道:“小侄正学……”

蒋羡听着,指着一本文籍道:“这是范学士家中昨日几位青年才俊所作诗赋,我见不错,你也拿回去琢磨。”

魏七郎躬身接过,从书斋出来,又来锦娘这里辞行,但见锦娘此时还在读书,有些赧然:“姑母家中真是文风极盛。”

“我不过是无事时打发光阴罢了。怎么,你姑父询问你读书之事么?”锦娘笑问。

魏七郎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