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

“当年他在边关,也不是没有人想要招揽提拔。只是他太傲气了,既不愿意入赘,也不愿意认其他人作爹,当人家的义子,所以直到两年前与北狄的大战,昌平侯去了边关督战,他才有机会起来。”

“嘶……那按这个道理说,长公主先前在紫宸殿公然拒婚,不是明晃晃地看不起他,要打他脸么?这会儿他居然还愿意与长公主走得这么近?”

“对啊,这……嘘、嘘,那边是公主府的侍卫,快走快走……”

越铮捏了捏拳头,旋即低下头,恭声与御医道:“这里便是长公主的营帐,黄大人,请”

这御医姓黄,叫黄亚盛,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黄亚盛听了一耳朵闲话,正感兴趣着呢,见面前这个侍卫冷着脸看他,匆忙回过神,从他打起的毡帘底下钻了进去。

营帐内,赵明臻已经安坐在了美人榻上。

她的这间营帐,比旁人的要奢华好些,帐内焚着沉水香,本该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也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黄亚盛恭恭敬敬地见了礼,旋即又道:“陛下听闻长公主进山崴了脚,特命臣来替您诊治。”

皇帝的姊妹都是长公主,但是提到长公主,几乎所有人默认的,都是赵明臻一人。

即使此番秋猎,其他几个嫁在京城的长公主也来了。

赵景昂这耳朵可真长。

赵明臻心里嗤笑,只闲闲地抬了抬眼,道:“好,那你替本宫瞧瞧。”

她没有动作,黄亚盛也不敢从裙摆下捉公主的腿,只好讪笑着又是一拱手,道:“敢问公主,是崴到了哪边足踝?”

赵明臻闻言一笑,不紧不慢地道:“随便哪只,你看着办就行。”

黄亚盛愣了愣。

一旁的碧瑛上前,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然后道:“殿下只是轻伤,大人开些外用的药就好。”

能在宫里伺候皇家,医术倒是其次,察言观色的本事那得是一等一的厉害。

黄亚盛立马心领神会,连眼睛都亮了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赶忙应道:“是、是,公主只是小伤,没有伤筋动骨,微臣配些敷贴膏药即可。”

赵明臻支着腮,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道:“有劳黄大人了。碧瑛,你随黄大人去拿药吧。”

这句话已经是在送客,黄亚盛了然,杌子都没坐热就起来随碧瑛出去了。

赵明臻从美人榻上起身,见越铮一脸地欲言又止,她随口问道:“怎么了?那姓王的踩你尾巴了?”

越铮面色纠结,最终还是道:“长公主,外面的谣言越来越多,您方才语焉不详,那黄御医估计会出去乱传。”

赵明臻站起来,拈了一旁青瓷碟里浸着的一粒莲子,拿指甲劈开来吃了,才慢悠悠地道:“要的就是他们乱传。”

很多事情,编起来还有些难度,给不知真相的人一点想象空间,他们反倒是能自圆其说,把经过都补足了。

她很乐于见到,赵景昂和其他人,把她的举动,往情爱的方向去理解。

越铮的眉心渐渐皱起,他似乎有些难以理解,赵明臻此时在做什么:“殿下身份高贵,何需如此委曲求全,这……”

他没把话说下去,而赵明臻亦是久久未言。越铮以为自己的话太冒犯了,刚想抬头去觑她的神色,便听得她开口,声音淡淡。

“权力才是世上最高贵的东西,其他的……都是假的。”赵明臻顿了顿,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交到了越铮的手上:“把这块玉佩,送去辅国大将军的营帐。”

玉佩的纹路和花样,与越铮此时配在腰间的那块,别无二致。

这是长公主府的信物。

第16章 愧疚,但没完全愧疚

夜已深,皇帝的营帐中却仍是灯火通明。

即使身在围场,赵景昂也没有懈怠朝政,白天忙活完秋猎的事宜,夜里照样点灯熬油,处理京中送来的奏章。

暖黄的灯下,皇后王幼璇正站在他身侧,替他研墨。

赵景昂批折子批累了,抬起头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红袖添香的场景。

王幼璇侧脸的弧度莹润而流畅,在灯光的映衬下,像一块温润的好玉。

赵景昂紧绷着的心一宽,揽上王幼璇的腰身,让她在身畔坐下,问道:“累了吧,梓童?”

王幼璇抿唇一笑,轻轻摇了摇头:“陛下才辛苦,白日里要与宗室、臣子同乐,晚上还要处理政务。”

赵景昂微微一笑,温声道:“等咱们的儿子长大,到时候再有这样的时候,就可以让他在朝监国了,朕也可以松泛许多。”

王幼璇不由赧然:“陛下,阿尧还小……”

赵景昂不以为意地道:“早说好了,太子之位就是我们阿尧的,只是要等他再长大些。”

王幼璇闻言,自是没有不高兴的。

赵景昂并不沉溺女色,宫里除了她这个皇后,只有两位因家世入宫的妃子,此番也只让她随猎伴驾。要不是他和她的皇长子现在才两岁,估计也舍不得留宫里。

她轻轻地把脸颊贴在丈夫的肩膀上,又道:“陛下,皇姐今日有一事,来请托臣妾了。陛下可要听一听?”

赵景昂闻言,稍稍直了直腰,问道:“阿姐怎么会来找你?她说什么了?”

王幼璇便把下午,赵明臻来找她的用意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皇姐说,她前面才拒绝过为她与燕将军赐婚的旨意,有些抹不开面了,但是……”

王幼璇像是有些替赵明臻不好意思,顿了顿才继续道:“她要我替她同陛下说,这桩婚事,她愿意了。”